第4章 沈初华
君启登基第二年的这个深冬，原本皇城为新后即将入主中宫而挂的红绸眼下却显得异常的刺目。
养心殿内今日异乎寻常的肃穆，帝王沉默地站立在自己的寝室门前说什么也跨不出这一步。
他身侧站立的是当今皇后的亲长兄，同样面色苍白的沈相。
相比君启的绝望纠结，沈元溪看起来似眼中多了几分释然妥协的豁达，他看向皇帝低声问道：“陛下不进去见初华最后一面吗？”
君启面无表情恍然未闻，他呆呆的盯着那扇门半响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朕一直自以为是的去保护她，自以为将所有事情都瞒得紧，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沈元溪微低了低头，不必去答君启心中早有定论的那个答案。
“陛下！”
是徐美人从寝殿内冲了出来，她扑通一下跪在君启身前哭诉道：“您快去看看她吧，娘娘真不成了！太医说再无回天之力娘娘就要去了！”
“让人都出来吧！”
君启只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事已至此他已无力去责怪初华自作主张更不知是感谢她为了自己的江山天下、黎明百姓放弃了生命。
还是该恨她就这么狠心地早早抛下了自己一个人赴往黄泉。
帝王高大的身躯一步一顿地走入房中，众人从他身边撤离不论说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他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不好了！”
“陈美人的肚子发动了！”
许是跟初华的感情日渐深切，面对她的即将离世陈美人即便再刻意控制自己的伤心也还是牵动了腹中的孩子提前出世。
君启猛地回头终于缓过一丝神来，他冷静地吩咐着，“带陈美人去侧殿，太医都跟过去，派人去请住在宫里的稳婆。”
陈美人虽说是早产了但孩子月份已足加之母体自身体质也不错，太医给号过脉后断定可以顺产不会有什么大碍。
沈元溪目送乌泱泱的一群人送走了陈美人又见君启默默地合上寝殿的门，他寻一椅子坐下，心情复杂地等待着这一场去离与降生。
初华半卧着靠在床头，她的白发失去了光泽如同染着寒霜的枯草，面色蜡黄的她看起来不再美丽生动，她瞧着枯瘦又死气横秋。
可君启不知为什么，就是舍不得初华离开他，哪怕她今后一直这个样子，只要她能活着，活着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初华见君启进来了虚弱地对他笑了笑，淡淡说道，“那孩子一定是想见上我一面才想着提前出来，好歹我们有缘，那我就再等他一会吧！”
“嗯！”
君启缓缓走到初华身边坐下，接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初华身上然后连人带衣一起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那你就等等他，见他一面。”
初华无力的闭上眼，交代她最后要说的话，“君启，我费力换来的东西，你都得给我守好！”
君启下颚抵在初华的发名而生起一股强烈的委屈，他微哽咽着说：“可朕也实在太累了，朕同你一起走可不可以？”
那怎么行，那她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初华固执地说：“可我这些东西都是为你换的，你对我好一回，我要你坐拥河清海晏盛世，留芳名万古，你要成一代明君，那样史册上写你的皇后就不会再提及妖妃了！”
君启艰难地笑了一下，打趣初华，“你在乎这个？”
初华在他怀里微微勾了勾嘴角，“倒也不是很在意，但若能名垂青史也无妨，陛下在世可要努力些让初华沾沾光！”
“你呀！”君启抱着她满是不舍与依恋，“皆如你所愿，你要什么朕就给什么！”
初华点点头，二人相拥着度过这段最后的时光，她实在太瘦若不是隔着衣服君启简直有只抱着一堆骨头的错觉。
“其实朕早就后悔了！”
初华强打起精神与他搭话：“陛下后悔什么？”
一滴泪从这个一向铁血的男人脸庞划过，他的手臂又箍紧了一点怀中人哽咽道：“或许朕不该强娶你，让你寻觅良人，太平此生更好。”
又或许朕不该挣这个皇位，早在当年见你时我就该学着做一个温和良善之人，若当年能少几分年少狂妄多一些谦谨恭顺或许在你父兄眼中我就是那个良人。
其实能做一闲散王爷也好，带你远离帝都远离纷扰，我们下江南去，去看四季常青的树，去一个再也遇不见冬日的地方，快意此生。
初华从君启的话中感受到了那份美好，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回复之时意识突然被抽离，她的意识来到了一个四下皆黑的地方。
这里空无一物只有眼前一名与她这一世样貌如出一辙的女子，女子一袭素衣浅浅微笑着，眉目温柔。
“你是？”
女子说话温声细语，她柔和道：“我是沈家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