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白天走路走太多累了，也可能是她现在着实心大什么都不往心上去了，顾知许靠在床头跟程东洋说了一会儿话，竟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听到门外隐约有争论声，顾知许想了想，掏出手机来给程东洋发了条短信。

    门外的争论声戛然而止。片刻之后，程东洋开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一只大手轻轻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柔声道：“醒啦？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顾知许把头在他温热的手心轻轻蹭了蹭，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回道：“我跟你一起去吧，下碗面条就好了。你吃饭了吗？”

    “吃了。你别起床了，晚上还是有点冷，我做好了给你端进来吧。”

    顾知许长长地嗔他一眼，程东洋先是一愣，突然心神领会，笑笑起身，把她的米色的小皮靴拿到床前，俯身帮她穿上，“好吧，给你个机会，帮我添把火。”

    “小顾醒了？想吃点什么？”

    小皮靴的鞋带还没系好，程母推门而入。顾知许抬头，就看到程母的脸色唰地变得十分难看，不禁暗叹一声。

    本来是担心程东洋做好饭端到床前他家里人会有意见，现在好了，程东洋给她穿鞋让他妈抓了个现行……她可是记得，上辈子她怀孕了，程母非要来照顾，结果就让程母看见一次程东洋给她穿鞋。当时，程母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一转身就把家里的桌子椅子摔得啪啪作响。接下来的好几天，程母看她的脸色就跟看阶、级、敌、人似的，做点什么也都骂骂咧咧个不停。

    程东洋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十分淡定地继续帮她把鞋穿好，然后才站起身来，看向程母，“妈，我们自己去弄。你跟爸也累了，早点睡吧。”

    “你哪里会做饭啊！”程母脸垮下来，“还是我去做吧，哪里有男人做饭的道理！”

    “妈，现在早就不是以前了，我的老师领导他们，回家都是要洗衣做饭的。放心吧，我会做，这么晚了，你们快去歇着吧。”

    程东洋一边轻言细语地劝，一边拉着程母的胳膊把她往外面送。程母虽然十分地心不甘情不愿，但终究还是拗不过儿子，一步一回头地出去了。每一次回头，那眼神，都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对顾知许说。顾知许早早料到这个情况，当然是自顾自低着头，避过了程母万分殷切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程东洋才回到新房，带着顾知许去灶屋下面条。来吃晚饭的亲戚们都走了，程父也不在堂屋。

    顾知许想要帮忙添火，程东洋把她拖开了，“小心你那衣服，等会儿粘上锅灰了洗都洗不掉。你在旁边坐着，我一个人搞得定。”

    顾知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粉色毛衣，想想也是，于是听话地退了几步，站在一旁，笑意嫣然地看着程东洋为她下面条。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顾知许终于忍不住了，“东洋，你是不是……不会啊？”

    程东洋有些狼狈地从灶膛旁边抬起头，脸上一层灰，鼻尖上一块儿黑色的锅灰，头发还被烧焦了一小撮，“家里的锅灶跟外面的不一样……”

    “我就说你不会嘛！快出去快出去，我来！哎呀，你看你这脏的！”

    下一秒，本来应该已经睡觉去了的程母又出现在灶屋里，把程东洋推到一边，自己上手忙活了起来，一边加柴，一边念叨，“从小到大，除了偷嘴，你什么时候进过灶屋啊！看你做饭，我都着急！你跟小顾去外面等着吧，一会儿就好了。快出去快出去，灶屋里到处都是灰！”

    顾知许见状，拉住了要往外走的程东洋，站在门口，甜甜地说了一句，“谢谢妈！妈，你真好！”

    说完这句话，一直盯着程母脸上看的顾知许就发现程母有些不自在起来，微微一笑，再接再厉，自顾自站在一旁跟程母说起话来。

    “妈，你可真能干，家里这么大的地方，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的。”

    “妈，你们在家要多注意身体，你们身体好好的，我跟东洋就放心了。”

    “妈，你可要跟东洋说说，他经常加班到好晚，又不记得吃早饭，我都担心他把身体熬坏了！”

    “妈，东洋常说你这些年特别辛苦，以后等我们赚了钱，一定要好好孝敬你跟爸。”

    “妈……”

    一开始，程母只是偶尔嗯嗯两声，慢慢地，话也多了起来，婆媳两个竟有点和谐相处的意思了。

    顾知许摸着程母的心思，左一句有一句地聊着，一边想着婆婆人还挺好的，她们之间的所有冲突其实只集中在一点上，那就婆婆看不得程东洋对她体贴照顾。上辈子，她跟程母几乎没有一天是看对眼的，程母看不得程东洋围着她转什么事情都听她的，她看不得程母一双眼睛长在他们身上天天跟她灌输男尊女卑……

    这辈子，多用点心思，应该可以争取和平共处吧？

    她们都是东洋最重要的人，她真的不想再让东洋为了她们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