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味道对宋柒来说并不陌生,她仍然记得奶奶最后的时光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走廊的椅子永远冰冷,仪器的声音始终响着。
她在急诊室门外来回踱步,偶感烦躁,听见开门声才急忙跑过去,最先闯入视线的就是,吊挂在脖子上的石膏右臂。
石膏的主人不是不堪一击的陆为,而是人高马大的小武。
小武左手拎着装有CT片袋子,不自在地歪着大头,一脸蔫茄子相:“老板,我没想到他能躲掉我的拳头,更没想到我会被带偏摔倒骨裂,不过医生说了一个月左右就可以过来复查……”
宋柒捏着眉骨,不知道该心疼小武还是该骂他擅作主张,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还是第一次遇到,到底是高估了小武的力量,还是低估了陆为的本事。
此时此刻,她都分不清了。
宋柒不说话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真的不想说话,二是愤怒,以当前的情况来看,小武直接排除了第一个可能,知道是自己惹出了麻烦,靠着墙壁站着略带磕巴地问:“那个男人要怎么办,看着不像坏人的样子?”
宋柒瞟了小武一眼,不提还好,提了头就大,这一次她彻底惨败,不是在媒体新闻里,而是在对手面前!
“那我看着像坏人吗?”
求生欲让小武选择猛摇头:“众所周知,老板你人美心善。”
宋柒冷哼一声:“吹彩虹屁的心思,花在智商上,我就谢谢你了!”
回程的路上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右耳温室,这间温室一直是花房和市区间的必经之路。
以前不知道这间温室属于陆为,现在知道后反而越看越碍眼,又不能原地推平,只能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的策略。
宋柒脚踩油门加速冲过前面的十字路口,成功把温室甩在视线外。
晚间花房营业时间结束,宋柒锁门后熟门熟路地走向和花房完全相反的方向。
夜里的郊区小镇虽然不如城市繁华,也没有璀璨的灯光,鼻尖嗅到的是不被高科技沾染的泥土的气息,眼睛里所有的郁色都是野生的力量。
仿佛又看见了记忆中的那片花田,带着诱人的香气,甚至还能看见密封在花瓣之上盘旋,可随着香气一点点被刺鼻的味道取代,宋柒从幻想中走出来。
眼前没有花田,放眼望去,除了一处被围墙围住的工厂外,大片的田地都成了干硬龟裂的焦土。
宋柒握紧拳头,指甲仿佛嵌进手心的肉中,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片刻后,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查看近七位数的存款,咬紧牙关坚决地转身折回小镇的奶奶家。
关上大门后沿着红砖路走进房子,一番洗漱过后,视线空洞地看着水雾之下模糊的梳妆镜,用手擦出一块清明的镜面,看清湿发红眼的自己,毕业三年,同学中有凭能力做电视台的记者,有成为总裁助理的,亦或者干脆在家开直播做网红,唯独她选择回到这看不到未来的市郊。
她摸着镜子中自己的脸,问自己后悔吗?也许在泥土里摸爬滚打的时候后悔过,但银行卡的位数都成为一剂醒神药。
她没有时间后悔,哪怕外套沾满了灰尘,手脚陷入泥泞,都要一直向前跑。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只是尽量不做坏事罢了。
回到卧室检查了薰衣草的生长状况良好后,拿起床边的全家福相框认真地看着,相片中有她的父母以及她奶奶,还有初中模样的她,她指腹在奶奶的脸上慢慢摩挲滑过,在薰衣草的助眠香气里慢慢进入睡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到院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怕是生意上门,她连忙跑到院子里打开大门,一只石膏臂怼在面前,随之看清小武那张欠揍的脸:“老板,我们可能摊上事了!”
“什么事?”
“电……电话。”小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老板,温室的老板刚刚打来了电话,我感觉事情不太妙!”
这一下,宋柒清醒不少,昨天的情况特殊,他们以小武的伤势为重,谈判的事不得不中断,万万没想到陆为竟然先打过来,目的何在?
小武挠着后脑勺:“我昨天问过桃子,温室的主人是市里大名鼎鼎的人物,风评很好,家境也不简单,昨天我们不该欺负他。”
宋柒把手机举到小武面前晃了晃,露出贱兮兮欠揍的笑容:“不是我们,是你。”
这话何其残忍,小武有点后悔大清早把手机送过来,也不对,昨天不该把手机随便给宋柒,再向前追溯,他就不该来花房工作。
可也不对劲,因为饭量大,别家都想着办法解雇他。花房这除了吓人的老板以外,倒没其他不好的地方,而且比起和陌生人一起工作,还是和熟人一起比较舒坦。
宋柒拍了拍小武的肩膀,嘴角带笑:“你先回去休息,把骨头养结实点。”
也不等小武回应,将大门一关,握着手机往屋子里走,揣测着陆为电话的用意,除了挑衅再无其他可能。
既然这场“战争”已经开始,好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