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一个人。
房东走在前头,话是这么介绍的,同时扭头对商陆讪笑了一下:“那个租客干净,你先看看,不行的话,我再问问别的房子。”
商陆点点头,两手插在裤兜里,不说话的气质有点拽,拽到近乎迫人,压得房东不敢多说话。
他刚从法国回港没几天,私人飞机降落宁市勤德置地总部顶楼,之后打了近一小时车才到这里。见房东前刚挂了他小妹商明宝的电话,小丫头以为他回大陆玩什么新鲜玩意儿,他随手拍张照片过去,“来吗?”商明宝吓到装睡不回。
房东脚步放轻,即使走在前头,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远房表哥的堂兄的女婿的表弟辗转告诉他,有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图新鲜,要来城中村体验生活,让他给安排安排。要稍微像样儿——但又不能太像样儿。至于多有钱,这远房的远房的远房没有明说。房东市井江湖里厮混,看到人的第一眼先上下悄么打量了个透彻。估计,也就是个家里百八十万的主儿吧。
楼梯转了一层又一层,粗糙的水泥砖,地缝里黑乎乎的。吊顶上缠绕着裸露的电线,末端悬着一盏电灯,天色暗了,房东按下开关,光线跳了一跳,钨丝灯亮起。
商陆全程没说话没问话,视线跟着脚步,脑子里像有个镜头推进,几幅分镜图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上三楼,玄关狭窄,小门紧闭。
这样的房子指望不了隔音,一阵炝锅声,门缝里飘来香味。
房东回头指指门笑道:“很懂生活!”
懂不懂生活不知道,闻着厨艺不错。
·
肋排切段,铺在平底锅中小火慢煎至微焦至金黄,用筷子一一夹出。热锅热油下葱姜蒜花椒爆炒出香,青椒蒜苗段下锅,还没来得及翻炒,传来一阵敲门声。
正常来说,这里是不会有人来敲他房门的。既没有拖欠房租,也没有停水停电,也没到查燃气刻度的时间。房门没猫眼,柯屿从挂钩上取下口罩戴好,等再度响起敲门声时,他拧上煤气,打开了房门。
瘦小的房东站在门外,洗得松垮的翻领T恤,脑门因为长久出汗而发亮,声音洪亮而口音浓重。
“靓仔。”房东笑道。
柯屿点点头,视线顺着往上一点,只看到另一个人的脖颈心口。
纯黑色宽松T恤,脖子上挂着条克罗心银链,没带吊坠,两手原本是插在工装裤兜里的,察觉到柯屿的视线,伸出一只手,道:“你好,姓商。”
柯屿有点洁癖,很快地与他一握,同时觉得这种社交礼出现在这里有种怪诞的滑稽感,自我介绍道:“木。”
在一墙之隔街头巷尾的晚市喧闹中,他的声音有一种失真处理后的质感,很动听。
对方长得太高,柯屿不得不仰头抬眸,落入一双冷淡但却又迫人的眼中。柯屿在他的外貌中怔了一瞬,很快地反应过来,但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便看到对方很浅地冲他一歪头,唇角勾起,神情有些戏谑。
他说:“木先生在家里也戴口罩。”
柯屿垂下眼眸,不冷不淡地解释:“毁容了,没必要吓人。”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房东身上,房东见状便说:“这是我远房侄子,刚到宁城没着落,在这里暂时住一个月,你行个方便?”
第 2 章
房东走了,商陆留了下来,手指勾着钥匙,进门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
合乎他意料的简陋,出乎他意料的整洁。
一眼扫过,虽然山寨货的劣质塑料占了半壁江山,红红绿绿的廉价色彩也让人眼睛疼,但收纳得很整齐。家具多是刨花板打的,台面用大理石充当,切割的边缘甚至没有打磨,但无一例外都很干净。
不大的面积隔出三室一厅,只为了多租点人多赚点钱。出于礼貌,商陆没有进主卧,只看了另外两间次卧。小的十平不到,里面堆满了脚手架和油漆桶,他退了出来,两手插兜探身看了另一间。
“就这吧。”
柯屿象征性地问:“你的行李呢?”
商陆站在门边:“马上。”
过了十分钟,门再度敲响,柯屿打开,先看到一面巨大无比的乳胶床垫。工人歪脖子扛着,气喘吁吁:“商陆吗?”
柯屿回头,商陆倚门抱臂的姿势,一招手,天然命令的姿态:“进来。”
床垫搬进次卧,原本的铁艺弹簧床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过了片刻,工人又从楼下货车搬下一张书桌和一把办公椅。书桌是黑胡桃木的,办公皮椅卡其橙色,不用上手就透着一股子细腻高级。两样东西按吩咐贴墙窗摆好,搬家工作便潦草地结束。
“你……”柯屿眼睛一瞥,看到办公椅品牌,一瞬间想问的话从嘴边消失了。
商陆很快说:“都是假的。”绅士地一点头:“感谢收留,相处愉快。”
门礼貌但毫不犹豫地关了,充满了不言自明的疏离。
柯屿回到厨房,将排骨装盘,又盛了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