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不详、爱的就是她这个人的男人。到她结婚那天,她的过去就真的过去了。她不会再是栋沃利庄园的女佣,不用再为莱尔家族擦地、端盘子,她会为自己的家去操劳。
并不是她的雇主塞巴斯蒂安·莱尔对她不好。约四年前,她十四岁时,他到孤儿院找修女,想给家里添一名女佣,玛丽应征了这一职位。院长嬷嬷伤心欲绝——玛丽漂亮、勤劳,经常教其他孤儿读书写字,她是修道院的顶梁柱。玛丽知道,院长嬷嬷对她最大的期望就是一辈子留在修道院做修女。
这不是玛丽想要的,她心里知道,她对让信徒遭受痛苦的神充满怀疑。孤儿被丢在修道院的门阶上,仅是因为不受父母喜欢、患了白喉或其他疾病。她被教导经历痛苦是通向天堂和神的途径,于是她努力让自己信神。但将一生献给他,坚定不移,不去看看这个世界,一生隐没在修道院里,她相信这不是她该承受的。
院长嬷嬷温顺地让步了,她了解玛丽,祈祷神赐她智慧、淳朴和敏捷,不为自己的选择所苦。然而,玛丽人生的开始是做女佣,院长嬷嬷很不愿意。
“我在想,你可以做家庭教师。”她建议,“你天生就是做老师的料。我可以打听……等你十八岁,看有没有这样的工作。”
对十四岁的玛丽来说,要等四年才开始自己的人生是无法想象的。“院长嬷嬷,我不介意做什么。求你了,我想至少有机会在莱尔先生来的时候见见他。”玛丽祈求道。
院长嬷嬷最后答应了她:“你可以见他,接下来,你能不能去,就是上帝的意志了。”
玛丽很开心,似乎事已成定局。在院长嬷嬷为“女佣”这一职位选出的六个女孩当中,塞巴斯蒂安·莱尔选中了她。
玛丽收拾了一些私人物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修道院。
就像院长嬷嬷曾说过的,她的工作远低于玛丽的能力,但在修道院待了那么多年之后,她并不害怕辛苦的工作。她住在阁楼,跟其他女佣共用一间卧室,但足够她和其他十一个女佣打发空余时间了。玛丽十分勤劳,表现很出色。
不久她的表现引起了主人的注意。
仅几个月后,玛丽就被提升为客厅侍女。她侍奉主人和客人的时候,会看,会听,会学习。莱尔家族是英国人,两百年前他们搬到栋沃利庄园,管理这里的爱尔兰人。玛丽学会了他们吞掉一半的口音,习惯了他们古怪拘谨的传统和他们从小就养成的不可动摇的优越感。
这家人并不苛刻。年轻的主人塞巴斯蒂安·莱尔十八岁,跟母亲伊费林住在一起。伊费林的丈夫在布尔战争中去世,现在靠儿子为她打理这座庄园。玛丽了解到,伊费林·莱尔还有一个哥哥劳伦斯,跟他父亲一起在外交部工作,目前人在海外。莱尔家还有一套房子在伦敦,一套大的白色房子,这总让玛丽想起画上的结婚蛋糕。
一天,玛丽幻想,她可以离开爱尔兰,去世界各地看看。但到目前为止,她每周只能赚几先令,钱都被她放在床垫下面。
两年后,她遇到了肖恩·瑞恩。
那天,管家已卸下胸衣,不想冒着倾盆大雨还要下山去农舍拿鸡蛋和牛奶,于是她派了玛丽去。
玛丽沿着悬崖下去,走到栋沃利农舍的院子里时,全身都浸透了。她站在门外,衣服上的水滴答往下流。她敲了敲门。
“小姐,需要帮忙吗?”背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玛丽转过身,抬头,再抬头,看到一双绿色的眼睛,是一个年轻人。他高得出奇,肩膀宽阔——她感觉到,他属于这片土地。一看这个男人就知道他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被这么强壮、肌肉发达的手臂搂着肩膀,一定让人感觉像港湾般安全,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会忘掉。
在那次见面之后,玛丽再也不漫无目的地在悬崖上闲逛打发时间。肖恩会找各种借口来找她,他们一起骑马去罗丝坎贝尔,或去克洛纳基尔蒂喝茶。或只是在一个晴天,一起在海滩上散步。他们没完没了地聊天,什么都聊,互相学习。玛丽在修道院念过书,肖恩对土地很了解。他们会交流各自对爱尔兰、北爱尔兰问题的看法,还谈论梦想、对未来的期望,包括离开爱尔兰去美国。有时,他们什么都不说。
一天,肖恩带玛丽回家见他的家人,他将她带进厨房介绍的时候,她的双腿都在打战。但他的母亲布丽奇特和父亲迈克尔很欢迎玛丽,还对修道院里的事很感兴趣。她背诵了一些经文,还用拉丁文背诵了一些教义,这让他们饱经风霜的脸上泛起笑容。
“你给自己挑了多好的一个女孩啊。”布丽奇特称赞,“我希望你能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过来。你该结婚了,儿子。”
于是,经过一年半的相处,肖恩求婚了,婚礼定在一年后。
“现在,”肖恩的父亲迈克尔说,“几天之后会有很多私酿的威士忌。我和你妈妈想过了今后的事,我们的农舍太老,又旧又小,我们想,给自己建一座新房。我想谷仓那边的位置就不错,我和你妈妈老得动不了了,但你和玛丽还有你们的孩子和孙子可以住,我们是这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