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浓眉垂成个“八”字,他努力挤出个笑,比哭还难看,“微臣方才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并未把着尺脉,应当不是有孕。以微臣愚见,或许这两个名字,暂且都还用不上。娘娘此番不适,应是心亏脾虚,导致晕船,反复按压鸠尾穴便可缓解。除此之外,还有些……呃……”
他默了默,三角眼歉然地瞥向姜央,讪讪道:“还有些胃胀气。”
姜央:“……”
不是有孕、晕船、胃胀气。
胃、胀、气。
倘若没有刚才那一出,这起乌龙最多也就是个美丽的误会,出了门,也就没人记得了。
可是偏偏!
船舱里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大家虽都默契地没说话,可穿梭往来的眼神,分明都憋着笑,随时都会山洪决堤。
姜央两眼一黑,抱着被子捂紧脸哼哼,恨不能当场把自己闷死了事。
卫烬正了正声,难得没笑话她,扬手打发人,回头同对上姜央哀怨的眼神,到底是定力不够,“噗嗤”破了功。
“你还笑!”姜央满世界找枕头要打人。
卫烬抢先一步坐到床榻边,将人搂入怀中,哄孩子一般抱坐在自己膝上。薄唇含着浅笑,轻而缓地辗转在她眉眼间,一点点抚平她眉心凝结的轻愁。顺着挺秀的鼻梁下滑,含住那两瓣丰润的樱桃小口,将她所有委屈和尴尬都悉数吞回自己口中。
姜央还在气头上,扭着脑袋不肯就范,末了到底是融化在他胸膛的炽热当中,袖底两弯推搡的雪臂柔软下来,蛇一般缠缠上他肩背,享受这唇齿相依里说不尽的温情。
“怎的突然想要孩子了?多点时间陪我,不好吗?”卫烬贴着她面颊问道。
小姑娘抿着微肿的唇,在他怀里安静地窝着。小小的一团,像只软若无骨的小猫,睫毛似刷子一般纤长卷翘,轻轻刮蹭他面颊。似有若无的触感,不可捉摸,却也更加让人想捉摸。他不由心池荡漾,伏首又吻一口。
姜央抬眸娇瞪他一眼,撅着嘴嚅嗫:“也不是说非得要,就是、就是……”
皇嗣之事关乎国本。
算年纪,卫烬眼下也二十有二,跟他年岁相仿的人都早已儿女双全,偏他膝下还没个子嗣。虽说早年叫一些事耽误了,可现在成婚都快一年了,倘若肚子再没点动静,实在说不过去。
“就是什么?”卫烬玩味地捏她鼻尖,“怕有人说你闲话?怕他们逼着我纳妃子?”
姜央拍开他的手,嗔瞪道:“知道你还问?”
卫烬咧开嘴,笑声在鼻腔里嗡哝,更加低沉撩人,直起腰板将人抱正,握了她的手贴在心左边胸膛,另一手朝天竖起三指,深邃的凤眼直望进她心底。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之间不会有别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谁敢在背后拉老婆舌头,不计何人,你都让他来寻我说话。不是阿宝无法诞育子嗣,是我,不希望我的阿宝成婚不到一年,就受生育之苦。这皇后的位子,是我给你抢来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敢不服,我便斩了他脑袋!”
一字一句,没有半点迟疑,和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铿锵在她掌心,烙进她真心。
能得一帝王如此偏爱,当是此生无憾了吧?
姜央心下大震,望着他,良久才终于眨了下眼。却是有一股温热冲涌上来,薄薄的水壳子盖住眼眸,将他的笑容都摇晃得朦胧。
不愿叫他看出来,她哼声别开脸,深吸几口气,带着点鼻音瓮声嘟囔:“大好的的日子,谁要你发誓了,一点都不吉利……”
卫烬知道她口是心非的性子,嘴上越是说不,心里就越是高兴,应当是哄好了。他这才松了口气,当下也不揭穿,只搂着她的肩,深深将人拥入怀中,手掌向下,和她十指紧扣。
夏风吹皱运河,水光荡映入窗。柔和的薄蓝斑驳在他们身上,恼人的蝉鸣都多了几分温柔。
“身上还不舒服吗?”卫烬问。
“还有一点儿。”姜央老实回答,在他面前,她从来不用强撑,也根本强撑不了。她稍有一点变化,他都能发现。
“那我帮你摁摁穴位,舒缓舒缓?”
姜央惊讶地挑了下眉。
还真是奇了,他这么懒的一个人,还有主动的时候?她还以为他要叫太医回来呢。横竖谁摁都一样,没多想,她乖乖从他怀里坐直,回忆刚才太医说的话,随口问道:“鸠尾穴在哪儿?”
她没习过武,不知道这些经脉穴位的位置,只听人说过脚心连通五脏六腑,料着这什么鸠尾穴应当也在那一圈吧?
然后她就瞧见某人不紧不慢地伸过手来,解她胸前的纽子。语气一本正经,笑容却意味深长,“脐上七寸,肋下三分。”
“脐上七寸,肋下三分……”姜央嘟囔着,缓缓低下头,眼皮一蹦,脸“蹭”地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