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瞧见你，你恨不能将自己缩得不存在，却不想，那样子却是最招人注目的，我想，在那一刻，太子便注意到了你，一个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甚至避他如蛇蝎……咳咳……”

    旻玹的声儿有些气短，有些音弱，不似一般男子的声音般令人听得温温厚厚，却有股子属于他自己的腔调，闷闷的有些沉稳，听着听着，却是好听了起来。

    “第二次瞧见你，宋知寒行冠礼，你对我和老七的撞入很是气恼，却也耐着性子任由老七差遣，你不知道，当明秋毫得意得将你端了他喝剩了的茶去喝的事儿告诉老七的时候，老七那是整整恶心了大半个月，这也是他愈发不待见你的原因。那时候我便觉得，你……”

    “恩？”海青愣愣地抬头。

    “有趣儿。”旻玹笑道，随后便是一阵急促地咳嗽，咳得仿若可以把心扉吐出来，咳得整个身子都在抖糠般颤动，那一刻的旻玹，在海青眼中脆弱得好似随时都会飘零的一片叶。

    海青皱了眉，伸出的手想要给他锤背，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落在他的背上，一时间就这么抬着手愣了好几秒钟。

    旻玹却是一把抓住了海青的手，从咳嗽的狼狈中抬起的脸带着一丝青白，“想清楚了，这手一落下去，便是一辈子，我要的是一辈子为我捶背的女人，而不是——一时的同情不忍和些许的关心。你想好了么？”

    海青只觉得心头被猛的一锤，身子有些气弱起来，忍不住地磨了半晌的嘴唇皮子，方才从喉咙口挤压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对不起。”

    伴随着海青如同蚊吟般的声，旻玹有些微亮的眼暗淡了几分，缓缓松开了海青的手，淡淡地吐字道，“走吧。”

    海青愣愣地点头，眼睛却不自觉地盯上了旻玹那只拇指上的坂指，带着淡淡的荧光和漂亮华贵的花纹，直觉告诉自己，这东西不符合旻玹的气质。

    “是太子爷送的。你若是喜欢，我寻个差不多的予你就是。”旻玹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注意着海青的一举一动。

    海青摇了摇头，在听到那坂指是太子爷送的的时候，她便没了任何兴致。

    “你知道么，今天，你跳的很美。吸引了所有男子的视线，如果不是你还小，欠了分妩媚，定会惊艳全场？”旻玹回转头笑道。

    海青配合地干干一笑，心道，这个笑话真不好笑，“殿下过誉了。”

    旻玹突然停住了脚步，“瞧，路走到头了。一路走来，我却是个最不会找话题的，竟逗不得你笑的。是真没用了。”

    海青最终还是被旻玹真诚的表情给逗乐了，心告诉海青，笑说着自己不会逗趣儿的旻玹在那一刻最傻也最可爱。

    也或许是在这一刻，海青方才能安心与他对谈。

    因为在此刻，海青已然确定相府的表公子与眼前的六殿下绝非同一人，不仅仅是因为二人的样貌谈吐气质和性格的迥异，更是因为那双眼，表公子的眼深而沉，仿若漩涡，看着它只会让人觉得压抑，是断然不会让自己有如此放松的机会的，但是六殿下旻玹，海青笑了，他性子中的某一点儿真挚与自己挺像。

    “你在笑什么？”

    “笑你傻……”海青一愣，顿时脸面发热，“我不是这个意思……”

    旻玹却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自从母后过世，虽然大家不说，但我确实是个傻子，浑浑噩噩地过活，没有……算了，提这些事儿做什么？”旻玹突得卡住了话题，却是转而道，“我确实不会对姑娘家说话，我只问你，你可愿跟我，跟了我，却得容忍我这糟糕的身子。”

    海青沉了眉头，答案很清楚，她不是不愿，却是不能，她不能为了一时半刻的好感便欺骗了一个人一生的期待，但是她又不忍拒绝。

    “我明白了。我们需要时间了解。在你成年之前我不会勉强你做出选择。毕竟，即便是我，对于你的感觉，也只是感兴趣而已，谈不上感情。我在希望你能尊重感情的同时，也会要求自己去正视感情。”

    海青突然发现旻玹却是个最会说话最能打动人心的说客，哪怕他一再强调自己不会说话，可他毕竟是个政客，是个夺嫡榜上赫赫有名的存在，虽然最终少帝顶了他的身份登基……

    “就走到这里吧。你有自己的路需要走，我也是。”旻玹最终还是松开了抓住银梅枝的手。

    恍惚间，海青居然会觉得心有失落。面对旻玹的转身，海青突得开了口，“殿下，若是哪天您不得不做出取舍，您会舍去生命中的什么？”会是感情么？对于自己的这个蠢问题，海青自嘲，连自己都不觉得他会回答。

    旻玹微微的咳嗽声尚在嗓子眼转动，带着呜鸣，沉默许久，旻玹的脚步最终还是迈开，“若是没了它，生命便没有了意义，我会为它放弃自己执着一生的东西。”

    海青的心顿时便沉了，只觉得木木的，硬硬的，好似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不会疼，却是深刻无比。

    这就是真正的六殿下旻玹么？

    还是只是自己眼中的六殿下旻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