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明亮。
转过身,孟焦哑着嗓子唤火箭的名,迈开蹒跚脚步。
前方,密林遮掩,地面,阴影和光亮泾渭分明,树叶哗哗作响,不知何处,鸦群颂唱,死亡序曲。
斑斓的身躯步入昏暗,歪歪扭扭,滑稽可笑。
光明在身后闪烁,没有挽留,于是它的身影消失在绿色中。
孟焦感受着身体传递给它的信息,这台曾经充满朝气的崭新的机器出了故障,动力衰竭,工作起来有些滞塞了。
大脑已经有些晕眩,维持清醒的同时还要控制身体的正常运转。
呼吸紊乱,孟焦不吭声,埋着头,以坚决的意志维持前行,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此时的它,只有一个想法——将火箭带回母虎身边。
希望火箭能健康长大,成为新的虎王,希望虎妹能摆脱怯懦,勇敢起来,做一头真正叱咤风云的雌虎......
意识模糊,重影,这是久违的痛苦的感觉,折磨它,锻造它,穿筋过髓,灼烧它的神经。
孟焦颇有些享受的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三个月软骨癌的增生和化疗都没能击垮它,临终前它依旧保持意识的清醒。
笑对死亡,毒素和痛苦又有何惧呢?
火箭默默跟随。
前方行进的哥哥,散发着一股破败枯萎的气息,可它并没有察觉,它只注意到那错乱的脚步,还有肉眼可见的肿大的后腿。
毒性的发作远比孟焦想象的快,可能是因为没有治疗措施,加上中毒后继续运动,很快孟焦就尝到了恶果。
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一根草叶分化成十几片,黑暗一阵阵袭来,世界断断续续的出现。
孟焦呼吸困难,就连听觉也受到影响。
一直未断绝的水声融化成无意义的轰鸣,它就像一台失去信号的收音机,被动的接受世界嘈杂混乱的信号。
“不行,这样下去不可能走得到灌木丛,失去视觉以后,无法判断方向,我怎么带路?
况且,这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我就已经难以支撑,如此持续下去。
我会将火箭带到一片同样陌生的地方,任它自生自灭,我不能这么做,要想个法子。”
在一片杂音中,孟焦听到死神猖狂的笑,狰狞的从它身边飞过,腐烂而枯萎的恶臭灌满它的鼻孔。
鸦群高歌,不自量力,不自量力............
种种幻觉在感官的崩塌下涌现出来。
铁一般的意志在这种蚀骨毒素下也撑不了多久,孟焦牵挂着身后的弟弟,不断心理暗示,在脑海中喃喃——我不能死。
它想到了去处,距离这里仅有十几步,掩藏在密草中,开裂在地面上。
伴随树根而生的陷入地下的树洞,被枯枝落叶遮盖,而它凑巧揭开了这天公所做的巢穴,隐蔽而安全。
事到如今,只得先将火箭带到那树洞中,不然迷失在原始森林,暴露在猎食者贪婪的耳目下,火箭必然撑不过今晚。
“世间琐事,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看来我命该如此,这埋骨之地,还是亲手发掘的。
也好,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沃野蓝天,清风秀水,重活一世,了却我的心愿,虽然短暂,但也不枉此行了。”
强忍着不适,又行进一段距离。
那根桀骜不驯的叛逆的树根已经出现在眼前,裸露在地面的部分覆盖着薄薄的树皮,一些地方已经被划破,露出森白的骨骼。
孟焦努力抬高前腿,攀过并不高耸的树根,它将重心前移,身体整个倾斜滑落,腹部和粗糙的树根表皮亲密接触。
快速摩擦产生烧灼一样的痛感,它已经无法体会,直直坠落,然后翻转过去。
有些微弱的风声从耳边刮过,还没反应过来,“砰”的一声,穿过裂开的缝隙,砸进树洞入口。
些许积水紧贴孟焦的脊背,从蚂蚁尸体中逃逸的蚁酸融进水中,那股难闻的气味儿,孟焦已经嗅不到了。
仰面朝天,几近溃散的瞳孔无神投向天空,然后被密集的树冠遮挡。
四条腿瘫软在左右两侧,露出洁白的腹部,孟焦试图将瞳孔聚集,最后看一眼火箭,很艰难。
毛绒绒的小脑袋露出半个,在树根的上沿,烙印在虎目中,模糊成一滩辨不出形状的碎片。
火箭诧异的打量着哥哥。
它为什么不起来,难道它要在这里睡觉吗?
孟焦发出最后一声呼唤,嘶哑的嗓子,绝望的低吼,殷切而绝望。
吼~~~~
就算再愚钝的野兽都能体会到那苍凉的韵味。
火箭心底一颤,毫不犹豫的跃下树洞。
它探出小爪子推攘哥哥的脑袋,它低下头舔舐哥哥脖颈的绒毛,它伸出脑袋用力拱动哥哥的身体,试图帮助哥哥站起来,都没有作用。
它能感觉到,哥哥的身体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僵硬,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