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这样的天更加添了几分凉意。
檀香炉里的焚香袅袅升起。
“卫夫人书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沼浮霞。卫夫人师承钟繇,妙传其法。又有名徒王右军,而世人不知,当初钟繇先生的关门女弟子,另有其人。”
谢令姜拊掌,叹了口气道。
“蔡邕受于神人,而传与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
“可孙氏离珠呢?”
“当年最受肯定的得意弟子孙氏离珠因为家族联姻,被逐出师门,如今青史留名的是您的师父,师姐,师侄,而祖母家家的墨宝,只能随着两位祖父长埋于天下,将来百年之后,千年之后,世间也没有孙氏离珠这位大家的名字,也没有‘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而只有寥寥一笔,太常卿谢裒之妻孙氏。”
“难道祖母就甘心吗?”
谢令姜站起身来。
“小时候我叫长安,谢长安。”
“入了学堂,我叫谢令姜。”
“入了族谱,我叫谢道韫。”
“将来的历史上,倘若夫君争气,或者父兄出名,我就是谢氏女。”
“为何女儿家的命运要男儿来定下?”
“低眉敛目,缄默不语,主持中馈,持家有道,三从四德,温良恭俭让,这是女子的福祉还是男儿的羞辱?”
“三纲五常,因为从来如此,便对么?”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董仲舒三纲五常,定下纲要。”
“可是祖母你也读过书,读过男儿郎们写下来的那些史书难不成祖母看不见,岁月长河中被淹没的那些女郎们的身影吗?没有看见王朝极力想要掩盖的她们的功绩吗?”
“历史留给她们的只有只言片语的论断,而所谓的金闺难道不是沉重的枷锁吗?不是黄金筑成的牢房吗?我们这些女郎们千娇万宠的长着,可我们生来就想要成为笼中鸟和菟丝花吗?”
“难道我们不能成为山上青松,不能成为云间白鹤吗?”
“祖母家家,您心里也有不甘,也有不愿吧,所以您宠着我们这些女郎们,可是女郎要长大,要成婚,要联姻,要生儿育女,对不对?”
“令姜是幸运的的,有幸见过云,见过山,见过水,见过雪,见过雷霆万钧,也见过大雨倾盆,见过战场厮杀,也见过小桥人家,见过深宫算计,也见过门阀斗争,见过市井生活,也见过隐居娴雅。”
“请您睁眼看看吧,看看这乱世将起,看看这惶惶天下,我谢令姜一定会做到的。”
她负手而立,睥睨天下的气势叫大孙氏震撼,纤弱的身影仿佛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苍老的鬓发上闪现光华,她的身体里仿佛充盈着不曾说出来的力量。
她是孙氏离珠啊。
她曾经是最优秀的书法家继承者。比之师姐卫明珠,她更擅长书法。
可是她正在学习的时候被带了回家,她被关了起来,不能出门。
她要嫁人,她要嫁给陈郡谢氏的嫡子,借此维护家族的荣誉。
她哭过,闹过,绝食过,自杀过。
可是都没用,母亲的哀求,父亲的斥责,兄弟们的嗔怪,姊妹们的疑惑。
她最终妥协了。
于是她成了陈郡谢氏的大妇,宗妇,主持中馈,打点家事,放下写字的笔,拿起掌家的令牌。
从孙氏离珠变成大孙氏。
生儿育女,抚养孙女。
她的身体老了,精神也枯萎了。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大孙氏叹了口气。
窗外停云霭霭,时雨濛濛。
谢令姜告辞离去。
正当盛年,意气风发的桓将军桓温怎么会病倒呢?
胭脂楼里,流苏锦绣帐子里面罗带轻飘,王知音梦魂深处欲醉倒。
可谁想下一刻天昏地暗,雨点般的拳头接踵而上,打的他昏头涨脑,不知身在何处。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牢房,而他鼻青脸肿,浑身酸痛,满心郁闷,溢于言表。
“你们可知道爷是谁?竟敢这般猖狂?”
“你们疯了不成,敢这样对琅琊王氏的子弟。”
那牢房的小吏本就是寒门出身的贫家子弟,眼下不屑极了,懒得搭话。心里却在想着,没想到陛下居然会让薛映松接手京畿卫,看来他们寒门子弟有出头之日了,眼下这琅琊王氏子弟犯案了,可更是好机会。
而阮遥集和司马道生坐在京畿卫里,喝着京畿卫总统令端来的好茶。
司马道生搓了搓手,“遥集,你要请我喝个好茶啊,看看我的拳头,可疼了,不过很爽。”
阮遥集没有理会他,反而笑着看着这京畿卫总统领。
“殿下,大人,如今陛下让薛映松大人来领京畿卫,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