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等?”
“十一点四十五分,望江门外直街和秋涛路口那里等。”
阿明搁上电话,想到和阿娟聊天儿总有股说不出的好味道,心里便美滋滋开了。他忽然想到了风不拉几的皮鞋,于是找出鞋油、刷子、布条儿来,擦得煞煞亮,又把车儿揩得干干净净——出去拷位儿,他还是蛮注意形象的。
这正是不冷不热不潮不闷最舒服的季节,阳光柔和地洒在身上,暖洋洋地很惬意。他和阿娟在近江村的一条小街上找了家比较干净的饭店,点了六七只菜和两瓶西湖啤酒,边吃边聊起天儿来。
几条大大小小的狗儿在桌边转来转去的,其中一条大黑狗忽然汪汪地叫了起来,其它狗儿也跟着乱叫。
喝了只一会,进来了几个讨饭子,在桌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俩吃。
有一个瘦骨棱棱的老太婆,银灰色的头发稀稀拉拉乱蓬蓬的,这种日子还穿着一件补了又补露着棉絮的粗布棉袄。她一只手拿着一根竹棒,另一只手臂上挽着一只破篮子,手上拿着一只破碗,眼眶干瘪得只剩一张皮了,两只无神的眼睛直盯着桌上的菜肴,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在说“行行好”。
另一个跛脚的男人,约莫五十岁,套着一件褪了色的蓝棉袄,棉袄上满是油渍,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子。他肩上斜挎着一只破的电工包,包里鼓鼓囊囊的,手上拿着一把断了一根筋的黑纸扇,不时地扇一下,两只眼睛贪婪地盯着桌面。
还有一个乞丐,是个小女孩,十四五岁年纪,戴顶破了边儿的布帽子,一件拖到膝盖的脏不拉几的大棉袄套在身上,鼻子上印着涕痕,嘴角边淌着口水。她的眼睛亮亮的,躲躲闪闪地朝跛脚佬看,似乎怕着他什么。
阿娟和阿明摸了些碎角子出来,分给了他们,可他们还是不走,一边弯腰,一边盯着桌上。阿娟又捡了些炒里几和开洋爆蛋在老太婆的碗里,又把大半盘糖醋排骨全给了小姑娘。
“去!去!去!”跛脚佬朝老太婆和小姑娘喝道。
老太婆、小姑娘朝他俩连声说谢,捧着碗儿出去时还回过头来看。
跛脚佬站在桌边,用扇子指指啤酒,咂着嘴儿。阿娟有数了,把还有半瓶的啤酒给了他。
跛脚佬一把拿起啤酒瓶,咕噜咕噜直灌,喝得舒畅极了,然后抹着嘴儿,又摇起了扇子。
“老板,上三碗米饭,结帐!”阿娟朝柜台里打着算盘的老板说完,接着对阿明道:“阿明,不吃了,我们走吧。”
阿明的酒还刚喝了一杯,有几只菜还只动了一筷子,不解道:“阿娟,你刚叫了饭,走了?”
“走,给他们吃,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吃。”阿娟立起身,到柜台结帐去了。
这时,门外又跑进了两个年轻的讨饭子,一个蓬头垢面,袒胸露臂,捞着痒儿;另一个穿一件单衣,赤着脚儿,脚趾头上都是黄泥巴,抖抖索索的。
“滾!滾!滾!”两人对跛脚佬直吼。
跛脚佬咽着口水,边走边看着桌上的饭菜。
两人把阿明的那大半瓶啤酒分在碗里,喝了起来,只一会儿,一盘醋鱼连骨刺都没有了。
他们把米饭和剩菜倒在尼龙袋里,走出门来,倒了些在一个躺在墙角的四十来岁的妇女的搪瓷杯里,嘴里喊着“一毛五”。那妇女似乎有病,脸孔蜡蜡黄地,听到“一毛五”,便拗起身子来,慢吞吞地从怀里掏摸出钱儿来,数了又数,给了那两人,然后用破袖子一抹黑筷儿,一点一点吃了起来。
那老太婆和小姑娘躲在小巷的拐角处,阿明他俩走过去才看到的。阿娟从皮夹里拿出些纸币,每人给了大约五毛钱。
老太婆居然拉着小姑娘跪了下来,磕起了头。她是外地人,嘴里说什么听不太灵清,好像是叫着“恩人”似的。阿娟连忙扶了他们起来,说“别这样”。
“阿明,我们到江边去走一走怎么样?”阿娟喝了些酒儿,脸儿红衬衬⑤的,眼儿更是火辣辣的。
“这里的江边我还没去荡过,好,去看看。”
他俩骑着车儿,摇着铃儿,穿出巷儿,直朝江边去。
田畈、鱼塘渐渐多起来了,而快到江边时,有很大一片油菜花地。虽是快暮春的季节了,油菜花儿还是黄艳艳的,在江风中微笑着脸儿,那倩影倒眏在水塘中,随波摇曳,像无数少女翩然起舞,美丽极了。
阿明一天到晩闷在单位里,发现还有这么好的乡景,不免生出些辜负春光的感慨来。
他俩推着车儿,聊着天儿,沿江而走,最后在江边坐了下来。
这时的钱塘江水,不像潮汛期黄交交⑥的,而是碧绿绿的。白云倒浮在江中,还有几只水鸟穿梭在云间,几片帆儿飘过来飘过去,仿佛是一幅会动的江景图,着实叫人心旷神怡。
春色撩人。
“春风又绿江南岸。阿明,想不到这里风景这么好,你没来荡过?”
“上一次我在清泰门批发部搞培训,到那里的江边去走过一圈,那时天有点儿冷起来了,风儿也大,不像今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