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鸣:“是呀!昨天上午,我在中山北路上,又看到解放牌大卡车拉了不少枪毙鬼,五花大绑的,插着、挂着牌儿,好像站都站不牢了,是民警架着肋胳肢的。”
阿明:“是要严打!是要严打!社会风气越来越差了,杀人、抢劫、偷盗、流氓、拐卖,再下去社会还像什个社会!物质文明建设的同时,精神文明建设绝对不能偏废!”
胡鸣:“好些高干子弟、电影明星跳跳舞儿、男女抱抱玩玩,都抓进去了,坐牢的坐牢,吃豆儿的豆儿,小老百姓更加要那个些了,空头白劳摆进去犯不着。”
方元:“小弟弟,所以你和套儿出去,最好不要拉手儿,千万注意不要勾肩搭背,更不要抱抱儿,打口S,**儿,如果被暗钩儿抲牢,或被人举报了,一个弯拐儿就吃铐儿了,弄得好坐几年牢,弄得不好砰地一声。”
这晚阿明困不熟了,捏着翻着那20元团费,回想着同学的话儿,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儿直透脑门儿。他有点儿抖索地打开保险柜,想把钱儿放进去,但他想明天放假,不会那么巧来检査团费或者备用金的,再说团费没正儿八经的帐儿,糊涂帐一笔,要查也查不出个一二三来,于是又关上了柜门。
他为了叫自家放松些,便拿出四喇叭来,轻交交放起音乐来。
严打之前,他耳朵也刮到过,有女生家住得远,又偏僻,不敢单独回去,要两个人结伴儿回家去,生怕遇到流氓、抢劫。这段时间来,社会风气确实好了不少,似乎贼骨头都逃到地狱里躲起来了。不过,风头高头,万事总以小心为妙,方元和胡鸣的关照还是要记住的,省得到时哭都来不及。
农历八月十八那日,天气非常照应阿明和秀云。天空蓝蓝的,云朵白白的,马路两旁的树儿、草儿青青的,花儿五颜六色的,风儿吹在有点出汗的脸儿上真舒服。
阿明胸前挂着照相机,旁边又有美女相伴,十分引人注目地骑在路高头。他的虚荣心似乎得到了满足,浑身浑脑格外地轻松,有时吹着口哨儿,在秀云前头双放手,炫耀起车技来。
他晃到东荡到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秀云倒是看得慌兮兮了,叫他好好交骑,不要闯祸儿。
到了虎跑路的尽头,他俩已打算好上钱塘江大桥去看风景的。那里有个坡儿,长长的,弯弯的,陡陡的,自行车是无法骑上去的。过了一个弯坡,阿明看到前头一个老汉背纤着绳儿,拉着满载废旧物资的三轮车,吃力地一步一步往上走。
他的眼前马上浮想出阿爸拉豆腐上赤山埠的情景来了,也想到阿娟在孤山做的好事,便起了可怜和帮助之心,于是赶了上去,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帮老汉推车。那老汉回过头来,脸儿黑黜黜、瘦嶙嶙的,像刀刻的皱纹不但布满了额头,而且从嘴角到颧骨也都是,显然他的年纪比锡顺还要大。
到了桥头,老汉停下车儿,用搭在肩上的黑黜黜、薄稀稀的毛巾一边抹着汗儿,一边连声谢着阿明。
阿明也汗出淋淋了,拿出手帕来揩。当他抬起头来,小岗亭里的一个小解放军战士朝他毕恭毕敬地敬礼。这叫阿明激动死了,他已是定安片的民兵排长了,下意识地也毕恭毕敬地朝那小战士敬礼。
也许阿明的样子洋不洋、乡不乡的,加上敬礼敬的不标准,秀云在一旁捂着嘴儿歪着身子咯咯咯地笑开了。这时,一列蒸汽头的货车喷着浓浓的白烟儿尖叫着从桥的下层驶过去,她似乎被吓着了,蓦地拉住了阿明的手臂。
火车驶完了,那手儿还在手臂上,阿明忽然想起了什么,推开了她的手。或许他的手势重了些,秀云好像不理解,撅起嘴儿推着车儿顾自往前走了。
阿明四顾了一下,知道对她有点唐突了,抹了把又冒出来的汗珠儿,赶紧跟了上去。
江南岸是农田,绿的是蔬菜地,黄的是稻田;江北岸是连绵的青山,六和塔巍然屹立。从西边飘过来点点白帆,东边则晃悠着数条黑黝黝的舴艋。钱塘江上自古以来就有弄潮儿,他们世世代代打鱼,熟悉潮汛,所以并不害怕。
阿明曾和阿娟看过碧绿碧绿的钱塘江,可惜眼下的江水由于潮汐之故,黄交交的,浑浊浊的,蓝天白云映到水里头去,失去了原来的色彩。可是海鸥却很兴奋似的,扑棱着翅膀,尖声地叫着,在辽阔的江面上自由地飞翔。
桥上有不少看潮的人了。他俩锁好自行车,找起了空档,一忽儿倚在这边桥栏儿上,一忽儿靠在那边桥栏儿上,你一张,我一张,咔嚓咔嚓拍起了照片。
秀云文雅而又恬美地或倚或靠在拦杆儿上,风儿吹动着她的秀发,引来了不少回头客,有的男人走过来,会放慢甚至停下脚步儿,色兮兮、痴迷迷地看着她。阿明在给她拍照的时候,忽然之间有股酸醋味儿涌上喉咙口来——他实在讨厌那些男人朝她看的馋猫相儿。
也是的,昨天中午他们相约观潮的电话里头,秀云向他透露了一件事儿,就是培训班上那个陈小子最近去她单位两次了,说说是路过顺便看看她的,但都约她出去看电影,还送给她一本精美的大相册。她向阿明坚决、鲜明地表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