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早上起来洒扫庭除后,阿明会静罗罗地捧着杯儿倾听着楼梯口那熟悉的脚步声,这几天来再也没有令他激动的声音了。他想象刘三姐也没时间来跳舞了,而那些个来跳舞的女孩也没有令他眼儿放亮的——这舞会还有意思再办下去吗?
所有的美好不期而来,又倏忽如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是梦,又是什么?
“人生如梦!”阿明喟然长叹。
将近十一点,一辆波罗乃兹④出租车在大门口咕嘎停了下来,一会儿郑经理家的灯亮了。阿明拎起袋儿,紧跟着跑了上去。
“领导,才回家?”阿明把袋儿放在了门后,摸出一支凤凰牌过滤嘴烟儿,递给郑经理。
“阿明,这么晩了,有事?”郑经理脱着外套,弯下腰儿接阿明的点烟。
“领导,是有件事儿,想领导能够照顾一下。”
“啥事儿?坐下说。”
“这是我的申请住房报告,领导,实在困难,只能、只能来打搅你了。”
“‘一直以来借宿单位,个人问题因无房而迟迟得不到解决。。。。。。现对象已谈了一年余,等房子结婚,望领导视我之实际困难,照顾解决住房。。。。。。’阿明,没听说,也没看见你有对象呀!”
“领导,嘿嘿。”
“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
“嘿嘿。找的是外单位的,相貎儿不好,所以不带到单位来,所以。。。。。。”
“你那个袋儿是什么意思?”
“嘿嘿,领导,一点意思,一点意思。”
“你先回去,房子这事儿,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数。”
阿明告退了出来,忽然间感觉到自家做了件十分踏实的事儿,虽然出了血②,但付出总有回报的。郑经理笑呵呵的,看来钱儿真的能通神,有这一袋儿的东西打基础,在分房子时,他自然不会黑了心吞下不回报他的下级吧。
“阿明,中午来我家一趟,脚踏车骑来。”第二天一上班,丙千在没人时悄悄对阿明说。
“丙千,有啥事儿?”阿明有点糊涂。
“你来了就知道了。”丙千说完,朝阿明嘿嘿一笑,走了。
太阳从乌云中爬了出来,照得中河亮亮的。岸边的柳树儿、青草儿绿绿的,给黑瓦白墙的清吟街抹上了一层浓浓的春意,只是中河的水儿太脏黑了,泛着油罗罗③的光,还有点儿臭烘烘的——那河边儿开出不少个体小饭馆来,厨房里的污水直接排放到河中去了。
阿明一跨进丙千的家门,就瞥见了放在条凳儿边上的编织袋儿,心里头顿时阴沉了下来:“丙千,急个套一回事?”
丙千笑兮兮道:“阿明,中午没事儿,把它拿回家去,自家慢交交吃去。”
“郑经理。。。。。。”
“老板清个老早就拿到我家里来了,叫我同你说下毛子⑤不要再做格种事体了。”
“丙千,这下东西退回来,看来房子的事体要糟完了。”
“我早上在他面前帮你踢了一脚,他笑而不答,糟不糟完还不好肯定,过段日子那边隔好了,分时就晓得了。”
“如果分不到,又贿赂领导,印象弄得木佬佬差。唉!犯不着呀犯不着!”
“阿明,做任何事儿要么不做,做了就不要悔。人生如爬山,一个山岭爬过去了,一个更高的山岭又来到了面前,尽自己的体力,爬不动了,也只能在路边坐下来,抽根烟儿,喝口水儿,歇一歇再爬。而当你歇下来回头看时,爬过的山岭已是在你的脚下,尽管已是云啊雾的隐隐约约了,看不清了,但爬过的路是不会忘记的。”
阿明把东西拿回了劳动路,姆妈急了,连声问东西送得是不是太轻了,是不是领导看不上眼。他也搞不灵清郑经理为啥要退回来,只能安慰姆妈几句。
隔了一天,宝生打电话来,说小露的姆妈一早到菜场里来寻他,要他帮忙买些筒儿骨,因为小露脚底一滑,从五楼滚到了四楼,左小腿骨骨折了。
阿明将近两年没看到小露了,被宝生一说,急忙叫他留些筒儿骨,明天早上来拿。当天晩上他又赶回劳动路,拿了两盒双宝素,荔枝、桂圆各一袋。他要上小露家去看看她,毕竟过去的时光他还是有些留恋的。
天儿蒙蒙亮,阿明收了5斤多筒儿骨,沿着延安路、湖墅路一直往北踏。当他汗出淋淋跑上五楼,冷不防与一个小伙子撞了个满怀。
阿明正要揿电铃时,那人问道:“你找谁?”
“我找蒋阿姨。”阿明回答道。
“你找我姆妈?”
“是的,是的。你是。。。。。。”
“我是她儿子小波。”
“哦,你是小露的阿哥。复员回来了?我叫阿明,听说小露骨折了,送些筒儿骨来。”
“是的,复员了。快进来!快进来!我姆妈中班在睡觉,你先坐一下,我去叫她。”
蒋阿姨起来了,小波说他要赶去教工路省广播电视大学做录像,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