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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节气刚过，王二所在的这个中部小城像一个奔放的大姑娘，一夜之间便褪去厚重的棉衣，敞开滚烫的胸膛，热辣辣地呈现在世人面前，让人惊喜而又措不及防。

    樱桃花率先绽放，繁密地挤满枝头，铺天盖地，不给叶子留一丝空间，就这么赤裸裸地招蜂引蝶。

    王二叼着一枚狗尾巴草，半躺在樱桃树底下，望着满树拥挤不堪的花朵，斜起嘴角嗤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太过着急和刻意了，像个荡妇！”

    噗嗤一笑从脑后传来，随即听到说话声：“小伙子，你在说谁呢？”明显是对王二说的。

    王二懒洋洋地侧了侧身子，眯着眼，放荡不羁的眼神透过层层花朵看过去，两个人影出现在身后。王二发现他们身穿“中国移动”字样蓝色马甲，手里一边忙着架设5G基站，一边笑脸盈盈地对着他。新年开工第一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好心情是能传染的，王二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对着满树的樱花挑了挑下巴，咧嘴一笑：“没谁，我说这花儿呢！”稚嫩精致的笑脸下，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整的还挺文艺！”年轻点儿的那位打趣道。十六七岁的样子，大不了王二几岁，瘦高，因常年户外作业，皮肤被晒得黝黑，感觉比王二成熟不少。

    王二反倒害羞了，脸上一阵发烫，赶紧收回自己那吊儿郎当的眼神。他知道“文艺”二字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不论过去、现在、亦或将来，此生注定跟此二字——无缘。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自己是一名流浪汉，靠拾荒为生。十三岁，亦或是十四岁，自己都说不清。记忆里没见过父母长什么样，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大字不认识一斗。如果硬要跟“文艺”二字扯上边，自己身上那件脱了线的花边棉袄，还有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瘦骨嶙峋的身材，刀刻了般冷峻的面庞，无一不透漏出浓厚的屌丝气，这跟前些年风靡全网的“犀利哥”气质有些像，不过更年轻更帅气。

    如果这算文艺的话，那就是文艺。可王二觉着不算，类似“犀利哥”那款，顶多算行为艺术，可别玷污了神圣的“文艺”两个字。

    按理说，这份屌丝气质在现如今特别吃香，三天两头就会冒出一两个邋里邋遢的乞丐，被人拍到网上，上热门出了名，后被人包装，开直播，接广告，走红毯，忙得不亦乐乎，从此改头换面，走上人生巅峰。

    可王二不这么想，也不敢想。一来没什么才艺，二来没什么文化，三来受不了这份邋遢劲儿。虽然身为流浪汉，骨子里还有些清高的，至少在个人卫生方面特别注重。就拿身上这件破棉袄来说吧，也是经过浆洗后今早出门刚换上的，还飘着一股淡淡的立白洗衣粉的清香呢。

    这一点，王二在流浪汉队伍中，算一股清流。

    “天儿真不赖，适合躺在树下晒太阳。”装完基站，小伙子跳下脚手架，取下安全帽，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见王二没理他，又补充了一句：“看你还穿着棉袄，不热嘛！”

    王二的脸又开始发烫了。自己的衣服都是别人扔进垃圾桶后捡下的。刚开春不久，乍暖还寒，出门时随便拉了一件披上，可没想到日头这么有劲儿，这会看来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春捂秋冻嘛，咳咳，春捂秋冻。”王二下意识地扯了扯衣摆，算是回应。

    “得，你且躺着，我们还得赶往下一处。”年轻人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对了，5G干嘛使的？”王二问。

    “人工智能，万物互联听过嘛。哎，我们只负责基站建设，具体也说不清。这就好比修高速公路，至于跑什么车就不归我们管了。回见了啊。”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人工智能……”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王二也只是通过网络知道这个概念，可终归不明所以，总之很厉害的样子。

    王二对今天自己两度脸红感到脸红，这是怎么了？之前自己不这样啊！从来都是自己活自己的，不用看别人脸色，逍遥自在。

    是自卑吗？同龄人都能靠自身劳动体面地活着，自己却像个废物般靠捡垃圾活着。

    是，也不是。

    王二没觉着自己捡垃圾可耻，捡垃圾也是劳动嘛！工作不分贵贱的。想到这里，便也释然了。

    他所躺的区域是一个住户过千的中型小区，规划有二十几个垃圾暂存区，上百个垃圾桶，资源丰富。现在提倡垃圾分类，“可回收”桶里永远都是废旧纸壳、矿泉水瓶之类，干净卫生不说，还都是宝贝。收集起来拿到垃圾回收站，一转手便是花花绿绿的钞票。

    每天，王二就像影视剧里的包租婆收租一样，准时准点去小区各大垃圾暂存区转一圈，收集完各种有价值的垃圾，换成钱，回住所。风雨无阻，日子优哉游哉，倒也快活。只是偶尔会跟小区保安、清洁工起冲突，毕竟存在业务竞争嘛。

    几次短兵相接之后，三方达成协议，王二只能在上午9点至下午1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