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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借助厂区昏黄的灯光，再次确认，是上午在樱桃花下捡到、后被自己踢进下水道的那块废铁无误。

    王二觉着头发根根倒竖，后背嗖嗖冒冷风。即便这里是垃圾回收厂，一块破铁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然而，这块本该在下水道里安享晚年的家伙，即便再多的巧合，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王二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荒芜的郊区、紧闭的铁门、堆积如山的垃圾、幽暗的灯光、还有躲也躲不过的废铁……

    一阵风过，废铁堆顶端垮塌，哗啦倒一片，一块废旧广告牌翘在空中，随风一下一下煽动着，像一只巨型大鸟拍的翅膀。厂区变得愈发阴森恐怖。

    铁定是预鬼了，王二想。

    听村里的老人讲，走夜路遇鬼，不要惊慌，要拿手顺着额头向上不停捋自己的头发，印堂是男人的火焰，将自己的火焰激发出来，妖魔鬼怪就会主动避让。

    还有，生火！妖魔鬼怪怕火光，只要生出火来，就啥也不怕了。

    王二一边使劲儿捋着头发，一边尽力控制自己不停抖动的双腿，踉踉跄跄奔向厨房。老板说过了，厨房里煤气充足，点火是没问题的。

    煤气炉运行正常，蓝色的火苗喷出，发出嗤嗤的声响。可这点火光不足以消除王二的恐惧，反倒是这蓝盈盈的光让氛围更加诡异。

    不行，得生大火，在院子里。

    这里有太多的可燃物，泡沫、塑料、干燥的纸壳、废旧木料……

    很快，厂区的空地上，王二燃起了火堆。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区域。随着火光跳动，王二的影子忽闪忽闪的，像一只蹿动不休的猴子。

    有了火，有了光，有了温暖。王二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将老板的宝贝们当柴火烧了，明天怎么交代？现在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了太多，便专门找废旧家具来烧，这最不值钱也最经烧。

    至于怎么像老板交代的事情，王二想好了，可以通过免费提供劳务或者捡拾垃圾来补偿，只要度过了今晚，自己好脚好手，总归能还上。

    主意打定，王二放松下来，甚至搬出椅子坐在火边烤起火来，暂时不去想这块离奇的废铁。可鬼使神差地，他的目光再次瞟向了这块废铁，越看越离奇，越看越心虚。

    “去他的，老子炼了你！”一不做二不休，王二忽地站了起来，径直奔向废铁，捡起来，扔进火堆里。

    原本以为，这么个断头断尾残剑般的废铁，不足二斤重，搅不起多大的风浪。可王二失算了，丢进火堆的废铁，像丢进了一枚手榴弹，火光窜天而起，搅起漫天的火星和扬尘。更为恐怖的是，王二分明看到一枚超大的火星直奔山一般堆积的废纸而去。

    怕啥来啥。

    王二眼睁睁看着火星点燃废纸堆，眼睁睁看着纸堆被点燃，而后又是塑料区、木料区、厂房……

    完了，闯大祸了。电光火石之间，厂区已经变成了汪洋火海，滚滚浓烟直逼天际，此时救火已是枉然。

    逃命要紧，王二奔向大门，夺路逃窜。跌跌撞撞，总算逃了出去，可也狼狈不堪，引以为傲的长发多处被烧焦，脸上、身上也被浓烟熏的黢黑，不成人形。王二咳嗽着，佝偻着腰大口喘气，嘴巴里喷出的气里都是黑烟。

    王二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刚刚发生的一切，已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不远处的工厂，火势愈烧愈烈，大有燎原之势。

    王二不知道的是，离厂区不远是一个油脂厂，如果火势不及时控制，将酿成更大的事故。

    所幸，为了避免被波及，油脂厂的员工及时报了火警。不到一刻钟时间，尖锐的警笛声划破长空，消防车鱼贯而入，巨型水柱倾倒进垃圾场，火势很快被控制。

    不到一会儿功夫，老板的小车也出现在厂区，公安的车也赶到，场面热闹极了。

    王二主动自首，没有他法。

    老板看到王二，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抖了几下，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王二双膝像被抽了骨头，直愣愣向下跪倒，可腋下被两双手截住，像拎小鸡一样被警察架在半空动弹不得。

    连夜，老板和王二被拉到警局。

    交代问题时，王二像没了魂，更像梦游。陈述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实。

    老板痛心疾首，嘴里反复就一句话：“就不该收留他，就不该收留他。”

    好在，王二没有主观故意，造成的危害也仅仅是烧了个垃圾回收厂——这个有关部门早就有心整顿，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的隐患厂区。

    最后，依照过失引起火灾，尚不构成犯罪定性，王二被处以十五日拘留，处罚五百元，承担老板工厂全部损失。

    所有罪罚王二都认，心里更多的是对老板的愧疚。他不敢看老板的眼睛，因为自己过失，给老板带来的是无法弥补的损失。首先一点，垃圾回收厂是无法再开下去了，哪怕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