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所在,岂因形势而变?”
二将无言以对,默默相顾,弃剑跪地,伏在木匣前痛哭。
毕竟对杨烈心怀愧疚,弃武并未责怪二人犯上之罪,膝下那两名自己看着长大的后辈,彷佛就是年轻的自己。自幼在山主宫里自与父母相别,再难相聚,再相聚时,却多是生死永别。
“杨轫啊!你带兵多年,理应知得战场之上,生死难料,谁都可能死啊!老山主可能死,连你我也可能死啊!此战之后,你就该继承山主之位,一山之主,使命重大,切不可因为老山主的死乱了方寸,你别忘了,金鼎城的山民还等着你呢!你的三位兄弟还等着你呢!”弃武俯身抚着杨轫肩膀,和声安慰于他。说完,他又凑近杨剡,依旧和声说到:
“杨剡,回去之后,你便是宝鼎山的守护,无论何事,都必须三思忍耐,切不可再似今日莽撞。你大哥作了山主,你定要用心辅佐于他,并肩庇护山民,方不负老山主所托。如今最紧要的,是随宗主齐力攻城,剿灭平原兵,还宝鼎山一方泰平。”
杨轫、杨剡以死犯上,本无活命之心。虽被弃武点醒,不究犯上之罪,却依旧愤恨难平,二人心怀丧父之痛,齐对弃武执了三礼,抱着木匣而退。
杨烈二子退出,弃武只以二人已经心服,不会再生事端。毕竟是朝宗山育英宫教养出来的子弟,自幼教以宗主恩德,山民大计,不会做出违逆宗主的事来。
弃武放下心,赶忙走到内殿,向宗主禀告杨烈之事。
“杨烈——死了?”宗主正侧身坐在睡榻上,左手拿着一本古文,右手捧着头,见弃武进来,也不抬头,只沉声相问。
弃武点点头,不敢发声,只顾留意宗主反应。
“死了好啊!”宗主已站起身,反背着手,在睡榻前来回踱步。
弃武硬绷出一点笑意:“卫兵送来人头,已被杨家兄弟领走了。”
“死是死了,你倒怎么看?”宗主深意发到。
“平原兵罪孽深重,定要替杨烈报仇!”宗主心意未明,弃武哪敢贸然说出自己的看法。多年过去,他渐渐看不懂宗主沉默和暴怒,只能凭借在殿堂上练就的沉稳与现在的宗主相伴。
“你不糊涂!”宗主逼问得紧。
“杨烈之死,对大局有何影响,下臣确实糊涂,还需宗主指点。”弃武终于明白宗主的试探,宗主问的,是自己对于眼下盛传的宗主要借平原兵之手除掉杨烈一族之说的看法。
宗主昂着头,一字未发。
弃武知道宗主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只得接着说到:“山民愚钝,哪里知得宗主大计!”
天威顿生,宗主变了脸,眼神突然变得恐怖,他随手将古书扔在榻上,对弃武说到:
“既如此,去把杨烈二子斩了吧!”
弃武魂飞魄散,跪倒在地:“二人虽有犯上,也是事出有因,罪不至死啊!”
“犯上?狄戡犯上,你也犯上?既知犯上,为何不除?”宗主半抬着头,闭着眼,胡须笔直垂到领口,就如他刚硬而不容违抗的话语。
弃武惹恼了宗主,心头就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宗主这话,哪是要斩杨烈二子,分明是在提点自己遵从宗主的旨意,不要成为宗主用兵的阻力。回顾半生,弃武早就觉得自己有罪,并不在乎生死,他怕的只是自己扶持的宗主终究还是要背弃信约,背弃宗主的誓言。真有那一天,自己到了神灵殿里,又如何向先祖交代?
“宗主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山民如此,为宗主也是如此,杨烈如此,臣亦如此!”弃武只得将话说破。
“照你这么说,你也觉得,是我要害死杨烈了?”宗主这句话倒有几分轻松。
弃武心中叫苦不迭,四面合围,不攻不和,种种迹象都表明确是宗主将杨烈逼上了绝路。既然强逼着自己将话说透,为何又用明显不过的事实反问于己?
“宗主啊!杨烈生死并不重要。明白这个道理的,现在还跪在你的身边,不明这个道理的,不早就葬身荒岭了嘛!”弃武只得卖个乖,要凭着多年跟随的忠诚,讨好阴郁的宗主。
宗主倒也喜欢:“说了半天,也就这话甚合我心。”
弃武麻溜站起身来,殷勤笑道:“那杨家兄弟还杀是不杀?”
宗主咬着牙,皱紧了眉头瞪了弃武一眼:“说杀就杀,谁去攻山?”
“那何时攻山?”弃武趁势追问。
“围着吧!那山上还有杨烈三子呢!”宗主满不在乎。
弃武心里又不安宁起来,正待领命退去,却又见一名银甲卫兵慌忙来报:
“杨轫、杨剡领了本部红铠,攻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