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灵芝营里听杨箭羽说了一次,此刻依旧掩盖不住自己心里的惊奇向胡开闲转述。
“苗霖为人,我也略知一二,若无十足把握,他不会在测视礼上出此狂言!只是两日夺船,若无绝佳时机,绝难成功,在测试礼上,他可曾提出了其他要求?”胡开闲专注问到。
“他倒确有提到一人!”杨箭羽上前说到:“十三!叶朵助他赢得了阵法,在测试礼结束时,他还向葛大人要了一人,此人便是越康从龙宁河带回的平原兵俘虏——十三!他说若无十三援助,他绝对夺不回十二条战船!此人原是灵芝力保不死,又被葛大人捉去,苗霖需得他,葛大人也答应了将那十三借用于他。”
“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
胡开闲凝神细思了一阵,依旧不解苗霖意图,只得继续问到:“那十三有何过人之处?”
“平原上的一个村祭,强被抓来当了兵,认得几个字,才被封为了将官,又怕死,又糊涂,哪有什么过人之处?”终于,胡开闲等到了杜灵芝的声音。
“你为什么保他不死?”胡开闲话虽直接,眼光却异常柔和。在他以为自己就将死去的时刻,他的脑子里全是杜灵芝那张会说话的笑脸;在他逃亡的路上,他的脑子里也全是杜灵芝身上的淡雅的气息;在他夜宿山岭,遥望群山灯火时,也只希望有一盏灯是杜灵芝在的地方。
“收服人心,打探敌情!”杜灵芝简短答到。
“或许他也是那么想的吧!十三身上,一定有他想要的至关紧要的东西!”胡开闲肯定说到。
胡开闲说话间,杜灵芝察觉到了胡开闲目光里对自己的留恋。她不是不喜欢胡开闲钟情于自己的感觉,只是她还不想接受胡开闲的好意,她不愿自己也变成了杜小潇那般为林越康不可自拔的女人。
“露姐!开闲哥伤得重,这几日你有劳你来守着他,助他早日康复,好为山民杀敌!”杜灵芝朝叶露说到。
叶露早觉察到了杜灵芝和胡开闲之间的异样。
她又何尝不想自己能够亲自来照料伤重的胡开闲?她只是不想胡开闲像杜灵芝说的那样,养好了身体,却又马上要去上阵杀敌。
她看着眼前这个有说有笑的西山守护使,双脚不自觉向他靠近了几步。
在朝宗山,叶露自收到杜灵芝来信,便以为这个令自己仰慕不已的男子已经战死在入云山,自己再也没有看到他的机会。自小而大,在和她一起长大的育英宫的子弟中,只有胡开闲的勇武和气魄使她着迷。跟他在一起时,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她的心里总会感觉到安稳,这种安稳,是在其他任何人身上不曾找到过的。
但她只能把这份奇妙的感觉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小时候,胡开闲总是忙着帮助杜灵芝实现她的小计谋;长大后,胡开闲又总是出征在外,既便偶尔回到朝宗山,国事战情缠身,又哪有功夫顾得上从前的采泉女?
采泉之余,她可以离开育英宫,去到朝宗城。在城里,她可以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民,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听着其他山民讲起胡开闲的故事,夸耀起胡开闲的战功。
大将军狄戡,西山守护使胡开闲,群山第八十一代栋梁……
哪怕是这样,她也知足了。
直到朝宗城传遍了胡开闲的死讯,叶露心灰意冷,再没去过朝宗城。渐渐地,她也接受了胡开闲的死讯,因为她从锁魂洞女子的口里得知,自己只是露水所化的邪灵,如何配得上那些违逆神灵的妄念?她愿意交出自己的灵气,不在乎自己变老的容貌,多少也是因为胡开闲的死讯。
而此时,一个大活人就坐在自己身前,自己怎会不想马上离他近一些?
忽然,胡开闲眼角一紧,接着一声惨叫,十指如铁爪一般扣住了自己的头皮。
叶露只以胡开闲伤病发作,下意识往前走得更急,余人也紧跟在叶露身后。
“别过来!别过来!”胡开闲脸上已经淌下豆大的汗珠来,他双眼惊恐望着叶露,身子只往床角缩。
众人大惊失色,好端端的一个铁汉子,怎会突然狼狈成这样?
叶露呆呆站在原地,心如刀割,不知所措。
“露姐!往后退!你快往后退!”胡开闲几近歇斯底里。
叶露回头看了一遍杜灵芝等人,只以自己的老纹脸吓住了胡开闲,羞愧地低头后退。
果然,叶露每退一步,胡开闲身上便轻松一分。约莫退到一丈开外时,胡开闲停下了挣扎和呻吟,目光柔和,面带笑意看着众人。
无不惊疑万分。
“开闲哥!你怎的了?”叶露切切问到。
“我怎的了?我好好的!能怎的了?”胡开闲说话间,自觉额上有些异样,赶忙用手拭额,手背汗湿,喃喃说到:“虚汗?便是再来两刀,以我这身板,也不至于冒虚汗啊!”
叶露心生警惕,又迈开步子,有意朝胡开闲床前走去。
每近一步,胡开闲的痛苦便如刚才一般增加一分,呼号也便激烈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