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流泻,身后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更显响亮,杨剡双目如鹰,机警留意着城上的平原兵。
此刻的等待尤为漫长,若折了蓝铠,如何潜入金鼎城?
终于,水下的麻绳变得松弛,很快,绳身又被拉紧。众人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那名蓝铠已经游到了城墙对面,已将麻绳的另一头拴在了城墙那边的石柱或者树身之上。
驿兵老大和这边的蓝铠赶忙收紧麻绳,系紧在岸边的鱼鳞杉木上。
杜灵芝下到水边,脚尖方才触到水面,便不自觉收了回来:“你们先去吧!水下太冰,我再等一等!”
驿兵老大和这边的蓝铠先后下了水,很快消失在石拱之下。
杜小潇望了望杜灵芝,也过去了。
杜灵芝咬牙又鼓起了一遍勇气,还是没有下成水,她回头望着杨剡:“不如,剡叔先去?”
“再等等吧!等到河水流干了,我再送你过去!”杨剡笑答着,索性挽起了双臂,立在堤上,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儿。
杜灵芝双眼儿一挑,又念天黑,无论好坏脸色,杨剡也看不见半分,只得说到:“叔叔笑我!唉!也该叔叔取笑!灵芝原以为,为了群山山民,即是刀山火海、冰河箭丛也非难事,只要决心坚定,即可战胜。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这具肉身皮囊,才是前行路上最大的累赘。区区一沟寒水尚且淌不过去,还谈何深入金鼎山、探取破敌机密,谈何守护金鼎山民?”
“大小姐不必自责!”杨剡见杜灵芝退却而回,生怕她因寒水阻挡,放弃进城之念,赶忙正色慰道:“你是千金之躯,从未吃过苦头,一时要入寒水,自然不适。我若是你,定也畏难,想我初上战场,看见满地残肢断臂、遍野号哭之声,也有退却之意,守在育英宫多好,何必时时面对这般惨象?但每一个将军都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少历了任何一个磨难,都到不得今日!”
“叔叔放心,这水我是肯定会下的!我所感叹,只是我肉身的孱弱,它遇寒会冷,遇火会疼,遇箭会伤,遇老会亡,肉身亡则千思万念皆亡,纵然知得千古之事,纵有许多豪情壮志,还会为它所累。凡人短短一生,又能做成多少大事?”
杨剡听罢,默然无语,这个蛮横精怪的小女娃,到底在想些什么?无所谓了,只要她下水,管她想什么。
杜灵芝不再拖延,咬牙滑入水中。
“抓紧麻绳!”杜灵芝刚入水时,是记得杨剡的提醒的,她把麻绳抓得紧紧的,任由河水冲击,缓缓朝城里换手前行。等她换过了几次手,刺骨的水流终于让她忘记了杨剡的提醒,她只感觉到,她的双脚似有千万根铁针扎入,她的腰间似被群兽舔噬,她的双手渐渐失去知觉……
黑暗之中,杨剡攀着麻绳,浮在杜灵芝身后,行不一丈,再未听到杜灵芝的拨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