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不理解、郁闷,甚至觉得路家人有病。现在,觉得有病的是自己。
十年前就算好的结局,她以她的方式守护,而他,毫无准备的放纵自我,终日沉浸在虚妄的怨念中。
以至于,最终迎来了这一刻。
但凡当年信了她的话,做出一点改变,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必死之局。
他还记得当年路蕴怎么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
“苏远道,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算出来,将来你会死在我手里。”
“……”
“……我从小写日记,我会把每天演算的东西记下来,然后一一验证,从未失算。”
“你知道吗?在成为路家的长老之前,我活的挺像个正常的孩子的。只不过从那时起,性格中偏执的一面就已经出现了。我沉迷抽奖,如同赌徒一般,每一把都带着必中的疯狂期许。一次没中,又下一次。现在回家打开日记本,上面全是‘今天抽奖花了多少钱,以后我再也不抽奖了。’然后第二天,我又会围在校门口的小卖部边上,直到把一天的零花钱全部抽光才回家。”
他的目光逐渐温润,像是看见了那个埋头抽奖的小姑娘,刮奖票,在大大的奖板上戳一个又一个的洞,直到把一整板戳光。一脸愤愤的神情栩栩如生。
“苏远道,我是个赌徒,做事情要做绝的。我没抽中过大奖,但演算从未出错。”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当时没懂,现在懂了。
他那时怎么做的?
对了,转身就走,还想像个怨妇似的给她一巴掌,却因教养于男子汉的尊严忍住。
她是个赌徒。好赌之人的心,是冷的、硬的,会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她喜欢他,因为特别喜欢,所以不能让他们两个受伤。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结果躲来躲去,还是没能躲过。
“路蕴,路蕴,路蕴……”
苏远道一遍遍的念叨她的名字,最后“呵”轻笑一声,长叹道,“你活的太明白了。”
手机响了,是存了十年的熟悉号码。
这个号,专门为她一人留下。
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十年过去,所有人都在成长,谁又能一成不变?
“苏远道,我们见见吧。”
打电话时,路蕴站在一间小小的房间,放了张床后,不过转身方寸之地。天花板很低,伸手就能摸到顶。她抬头,头顶的迷你三叶风扇嗡嗡转着,吹下阵阵微末的凉意。
这里是她的家。
如果人一定要有一个家的话。
她想把苏远道带到这里。无论最后活着出去的是哪一个,她都想让苏远道来一次她的家。
“好啊。”
他干脆的答应,等了十年的对话,只有两句而已。
手机提示音嗡嗡想了两声,路蕴发来一个地址。
看上头的名字,是个很偏僻的乡下,估计得在某个山沟沟里。
苏远道避开了苏家人,独自开车进乡下。
开到后面,即将进村的地方,是非常窄的二车道,一不小心就会被对面挤进田里。
但地方很美,未经开发,保留着原始的风味。
村子里没几户人家,大部分人都搬了出去,只剩几个老人家,留守故土。
也不知道路蕴从哪里找到的地方。
顺着地址,找到了一栋摇摇欲坠的房子。一阵大风刮过,仿佛都能吹成废墟。
他把车停在门口的大坪上,打量起眼前的房屋。
右边是猪圈,左边是用塑料布搭起来的柴房。既不能遮风,又不能挡雨。风雨大些,塑料布哗哗作响,还会发出恐怖的声音,吵的人没法子睡觉。
砌墙的砖块开裂,墙壁裂出一道大大的缝隙,感觉踹一脚能把它踹塌。
大门敞开着,路蕴在里面等他。
昏暗的室内看不清人脸,接着外头的光,苏远道看了个模糊的人影。
他从大门走进去,彻底挡住了光线,让里面的人处在阴影里。
等适应了屋内的亮度,苏远道才终于看清了路蕴。
一张脸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变长了,身上的气质不似先前,彻底变了一个人。所有人都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再见面时,甚是想念,却不复记忆当初的容颜。
她周身都没了锋芒,不如当初那个放肆的模样。
“你怎么了?”苏远道脱口而出问道。
“长大了。”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对方,想把对方的模样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
千言万语敌不过沉默以对,四目相对便足够把所有的深情说出。
爱意并未因形貌的改变而消失,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仿佛早已忘记的爱情从心底再次被挖起,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的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