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摔了也没有上次那样疼。堰裴闭了眼,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
可堰裴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怀抱不似母妃的柔软,可那温度,和稳稳的抱着自己的手臂让堰裴心安极了。
凉风微过,那红纱微微扬起遮住了庆湛的眼睛。可他清晰的知道蔷薇花的浓郁香味似乎沁染到自己的心间。
那种香味留在了自己的心里,多年以后怎么抹都抹不掉。彼时凉风微过,花香氤氲。少年初遇少年,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
崇宁帝的母亲是一个懦弱的妇人,幼时崇宁帝受了其他皇子的委屈她就把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嘤嘤的哭泣。很小的时候崇宁帝就不掉眼泪了,他如果掉眼泪的话。他的母妃会比他哭得更久,眼睛都会肿起来。
今日那蔷薇花架上的红纱是他的母亲在还得宠的时候当今圣上赐的,送这个的时候圣上说:她若穿上那红纱桃艳万里也及不上她一分的风情。只是灯笼易灭,恩宠难寻。留住帝王恩情更是难于登天。
崇宁帝母妃失宠是在容颜依旧的时候,无一丝的自我性格纵使有旷世容颜很快也会厌弃。崇宁帝的母妃不哭也不闹。她只是记得最后一次那人来附在自己的耳边说:你将这壶酒温上,我很快便归。
当时庭院里飘着小雪,屋内炉火正旺。那人抱着自己的手温暖有力,她的脸上有着很好看的红晕,乖顺的点头。可是那一壶酒温了又冷、冷了又温。那人终究是没回来。就连他的孩子出生的那日,她也只是在恍惚间看到那人的眉眼。所幸,他给了孩子名字。堰裴,很好听的名字。
坐等桃花落,酒冷人未归。从此,她孤儿寡母的殿里就常有那么一壶酒是温的,只是那人,一去未返。
那日侍卫送回了自己受了伤的孩子,也送到了将她提为昭仪的圣旨。
心里还是存着一些希望和期待的,她慌忙的翻出旧日物件,唯恐那人是一分都记不起了自己。好在当时赐予自己的红纱质地良好,再次翻出来还是旧时的美丽模样。只是衣如旧,人何堪。
她打扮一新,苦守再殿内。身边是自己受了伤仍带着浅浅笑容的孩子。
日复一日,那人终究是没有来,时间在他们的等待里慢慢流逝。幼年的崇宁帝起身用软软的手臂抱着他那快要哭了的母亲。他的母亲红了眼,兀自的悲伤着。
崇宁帝的幼年便是在这种无望的等待中成长起来的,他知道他母亲的等待被岁月无声的踩在脚下。直至年华和希望都变成了一片荒芜。
连着几日母亲都穿着她的那件红纱守在离殿门近的地方,等着咸安帝的到来。可是没等来咸安帝倒是等来了盛装的强势女子。
虽是盛装那少女却是缺了稳重大气之感,样貌精致,表情却是迫人。她冷冷的开口嘲笑:“我只道你这“宁乐殿”是寒酸了些,哪曾想姐姐的样貌竟也寒酸到了如此地步。”那女子向前踱了几步,伸手便去扯堰裴母亲身上的红纱。
崇宁帝母妃自是挣扎,然而挣扎却只换来几个宫人上来紧紧的按着她。任凭那女子扯乱她的发鬓,扒掉她那一身被昔日郎君赞扬过的红衣。
当时的堰裴去跟所有的皇子们一起读书,就在这期间他的母妃被人欺辱了去。下学回来知道了一切的堰裴看着自己嘤嘤哭泣的母妃,并未向往常一样凑过去安慰。他冲出宁乐殿,便在那蔷薇花架上找到了那红纱。
然后,便有了后来他和庆湛的一切。这本是平素极了的事情,可这在堰裴的记忆里怎么抹都抹不掉的一部分。那刻在骨头上一样的细碎断片,来来回回的让他疼了一遭又一遭。
庆湛送他回宁乐殿的时候,他的母亲仍然缩在破旧的贵妃榻上。哭得几乎喘不过起来。云鬓半偏的乱着,珠钗落在地上,断成了两股。
堰裴也不理身后膛目结舌的庆湛,庆湛自是知道这下看到了作为臣子不应该看到的东西。眼看堰裴向外走去,他也匆匆忙的就跟了过去。
堰裴去了后殿,走到井旁,提了水桶就要自己去打水。这孩子的手刚刚被蔷薇刺刺伤出了血他是眼睁睁的看着的,怎么这会就自己打水….再说了,再不济这也是个皇子那会落的自己动手的地步,可看他习以为常的样子,看他熟练的的动作….再想一下端午聚会那日随便一个太监就可以乱安排他。
他这皇子怕不是太好做吧,庆湛也就不言语的抢过他手中的水桶。把他安排到一边动作利落的打上了慢慢一水桶水。未了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的问他:“这个要提到哪里去。”
“提到前殿去。”堰裴也未说过多拒绝的话,低声的说着。他是愿意让这哥哥帮自己的,好像很多皇子都争相讨好他的样子…
堰裴拿个毛巾湿了下,蹲下去擦自己哭着的母亲的脸。用手认真的梳理她母妃散乱的头发。神情认真而圣洁,庆湛看着安静照顾着人的堰裴,感觉到自己心里某一部分像是融化了的糖果的感觉。
庆湛出宁乐殿的时候,黄昏落满了整个宫殿。堰裴送他,小孩子还带着一些冷淡和生疏。送到门口就停下,礼数已尽,不肯再往前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