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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对话很有意思。

    杨续只给了一个提问的机会，而李崇道理所当然地询问了活命的法子。

    然而杨续只给了“必死无疑”这四个字的答案。

    不过李崇道并没有因此而恐慌，因为杨续给出这个答案，是在李崇道说出来赵德言的故事之后。

    这意味着什么？

    为了替赵德言保密，杜君绰毫不犹豫地杀人灭口，连官道上的行人都不放过。

    这固然是杀十人活百人，杀百人活万人的哲学拷问，但同样说明李世民并不想将秘密泄露出去，哪怕仅仅泄露的一丝可能性，都要扼杀在襁褓之中。

    如果他知道李崇道已经了解整个计划，李崇道或许果真如杨续所说的那般，必死无疑。

    所以，李崇道想要活命，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装糊涂！

    但问题就摆在面前，杨续会替自己保守这个秘密么？毕竟杨续可是李世民最信任的人之一。

    李崇道微眯着双眸，盯着杨续，后者也意识到了李崇道的意图，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商队的镖师为何要杀赵德言？”

    面对杨续的问题，李崇道“一头雾水”：“什么赵德言？赵德言是谁？”

    杨续摇了摇头：“你与乔洮阳调查过，秦英和韦灵符已经向你透露过赵德言的存在，如果说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反倒欲盖弥彰。”

    “哦，那我想起来了，我顺藤摸瓜，追查赵德言的下落，听说他要护送商队出城，就追了出去，赶到那里的时候，商队已经发生了内讧，混乱之间，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再者，我也没见过赵德言本人，即便他在商队里，我也认不得……”

    杨续仍旧摇头：“都水监的衙役又怎么说？”

    “我从铁匠小五的铁匠铺搜出了改良过的马蹄铁，知道这个小玩意会给骑军带来革命性的改变，所以怀疑赵德言会把马蹄铁卖给突厥奴，便调动了都水监的人去拦截。”

    杨续总算不再摇头了：“谁能给你作证？”

    “谁给我作证？”李崇道想了想，也暗自庆幸，果真是好人有好报，亏得自己一心一意为了大唐着想，否则今番还真找不到人证了。

    “宿国公程知节可以为我作证，我搜找到马蹄铁之后，也仅仅只是从器形上有所怀疑，是程知节证实了我的猜想，我才知道马蹄铁的重要性。”

    杨续静静地听着，知道提及程知节，他的脸色才真正舒缓了下来。

    “所以，早在调查赵德言之前，你就考虑过最坏的打算，这才找到了宿国公？”

    这样说分明暗示李崇道的决定带着极强的功利性，当然了，也有未雨绸缪的前瞻性，但事实上，李崇道并没有想那么多。

    起码在当时，他完全没想到关于赵德言的任何信息，直到危机降临，或许是激发了潜能，又或许是死亡的威胁，才让他回忆起了相关的记载。

    赵德言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正史上的记载寥寥数笔，他在突厥做宰相，间接导致突厥灭亡的事情，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信。

    但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李崇道终究是记了起来。

    “早先我来找杨公的时候，程知节来为他的儿子谋差事，当时没人看好我，唯独他对我另眼相看，我只是觉着他对我友善，又是戎马半生的职业将领，见多识广，问他该是没错的。”

    “从他口中得知马蹄铁的战略意义之后，我也想让他奏报朝廷，在军中推广马蹄铁，也算是投桃报李，让他在官场仕途上走得更加顺遂一些，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李崇道没有在杨续面前故弄玄虚，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如今能救他狗命的只有杨续。

    杨续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起身便要走。

    李崇道终究没忍住：“杨公，这……这可是欺君之罪，你……您真的愿意这么做？”

    “欺君之罪？难道你说了假话？”

    李崇道摇了摇头，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有些“断章取义”，有选择地保留了一些信息。

    “都是真话……”

    杨续点头道：“那就好，据我所知，圣上最喜欢听的就是真话。”

    其实他的话还有另一层涵义：只要皇帝喜欢听，假话也能变成真话，皇帝不爱听，那真话也就变成了假话。

    这是在揣摩圣意，很多官员都这么做，甚至将之当成讨好皇帝，平步青云的捷径，但李世民还算是比较客观的皇帝，并非每个人都能靠阿谀奉承来取得官场上的成功。

    “赵德言也以为自己说了真话，可最后的结果呢？”这是李崇道发自内心的感慨。

    当初的赵德言，就是揣摩帝心，认为李世民打从心里不愿意放过李建成的旧部，所以弄巧成拙，最终被罢免了官职，只能流亡到了北地。

    杨续转过身来，朝李崇道严肃地说道：“赵德言说的也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