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宗次郎,这样的冷兵器要如何跟枪炮作战。当时,他一本正经地说:“有一种说法,叫‘以血饲刀’。教我剑道的师傅对我说,武士可以一无所有,但不能失去刀魂。我们从来都是用鲜血来洗刷耻辱的。”他还说过:“如果主大将战死了,那么按照局中法度,我们也是要跟他一起死的。这种精神叫做‘忠义’。”我听了便生气地不愿意搭理他。我只是热切地期盼着他能好好地活着,能够为我和我们的将来惜命,可是本该是很正常的愿望却成为了他的束缚。
“你的意思是,宗次郎因为我而变成了一个犹豫怯弱的人?”
“就在昨天,他居然差点因为自己的杂念而丧命。武士一旦有了活命的念头反而更容易死掉,出刀那一刻就可以决定生死。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想你应该也清楚吧。他不需要这样的软弱的心。”
我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黑暗的冰窖里,恐惧和担忧都到达了极点,脑海里全是宗次郎温柔又忧伤的笑容。
“我一开始就应该坚定杀掉你的决心,让你活到现在是我的错误。”眼前,土方岁三平淡地说着话,就像在讨论天气。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我紧紧地盯着他的手。
他摇摇头说:“不,那样我就不必亲自来了。我只是想讲个故事,愿意听吗?”
我也笑了,在那样的时候,我还有说不的权利吗?
他慢悠悠地讲述起来:“曾经有个年轻的武士和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相爱。女孩子光华般耀眼的美貌令武士迷恋不已,少年人心性不定,沉湎其中而荒废掉自己的剑道。女孩子为了唤醒情人的责任,毅然毁去自己的容貌。这段佳话其实在武家女子中并不鲜见。作为武士的爱人,就应有为其奉献牺牲的觉悟。能够为自己的丈夫舍身,于女子来说,也是无上的荣誉。”
“你想要我怎么做?”
“这种时候……。”他说着,就掏出一把短刀郑重地推到我面前,“我想,你会明白吧。作为武士的女人应该怎么做。”
“那么,我应该自我了断来成全宗次郎的忠义果敢吗?”我看着短刀,并不接过,心里被一种绝望的哀愁所笼罩。我不能理解这个男人说的话,就像我从来都没有和我所爱的少年在“生命”这个人类的重大议题上达成过共识。宗次郎一定也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可是他一直默默地迁就着我。
土方岁三沉默不语,黑沉的眼眸深处似乎在酝酿着风暴。
“我不会如你所愿地自尽,因为我要和他一起共度一生。”我坚定地说。
“最先做出这个提议的人并不是我。”在他的示意下,井上源三郎起身递给我一封信。
我双手接过,怎么也无法打开看。
“这是冲田君的姐姐阿光写来的。她说,既然冲田执意要选择你,那么她只好站在姐姐的立场上,向你提出这个的要求,以武士冲田总司之妻的身份光荣赴死。”他缓慢地说着残忍的话,却全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上帝不会宽恕自杀的人。在我看来,生命是可贵的。与你们观念相反,因为彼此相爱,所以才更要好好地活着。”仿佛心中洒满了阳光一般,我忽然充满了勇气,“冲田君不在,你要杀我,我逃不掉。但是我绝不会了结自己的生命,那是上帝和我父母赠与我的礼物。”
“哦?”他那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我也不觉得你的死能解决什么。你外国人的身份还会给幕府带来一定的困扰。最重要的是,对冲田君那种心性简单的人来说,无论你死了还是活着,只要你还在他身边,他就会被你毁掉。”
“所以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离开他。”他回答得很干脆。
“如果我说不呢?”
“那么,我会让他保留着武士的荣光,及时殉道。”
我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大脑一片空白,连他们何时离去都没有发觉。
我记得,曾经有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我和心爱的男孩沿着西本愿寺后的那条小路散步。树荫翳翳,花香缱绻,我沉醉在宁静的幸福里无法自拔。
“宗次郎,你可以放弃你的刀,和我去别的地方吗?”终于,我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彷徨在我心底多时的问题。
他静静地伫立在树影里,好久好久,我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才听见他一声清晰而坚定的回答:“很抱歉,不能啊。”
“是吗?”我闷闷地说。
“死了也不会放弃的啊。”他猛地抬起头,成群的白鸽从被火烧云染成橘色的天空中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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