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行见状却是惊得退了两步,面带怒色的朝芸析做出请姿。
“施主,请……”
芸析随着慧行来到幼时经常玩耍的大槐树下,此时的他早就没了方才端庄稳重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着,样子和城中浪荡子有得一比。
芸析鄙夷的看着慧行,“大师,这可不是你一个大师应有的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嘛,不过现在当了管事,也得有个管事的样子罢。”
慧行懒散的躺在槐花树下,二郎腿翘得老高,“话说半年多不见,你比以前长得更漂亮了。”
“本小姐的姿色还用你说,倒是你,半年多不见,身上的肥肉又多了不少!”
“那你得谢谢斋心堂做饭的几位师弟,他们做的斋饭是越来越合我的口味。”
她坐到慧行身旁躺下身来,微微闭上眼睛,闻着槐花的香气,“你一天到晚吃这么多,当和尚到底是为了吃斋还是为了念佛。”
“第一,出家那时我还年少无知;第二,别人吃斋是为了念佛,我念佛是为了吃斋。”
慧行想着今日下山作法吃的满桌素斋,挺着浑圆的肚子,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话说,上次我们这样一起躺着聊天,离现在也有四五年了吧……”
“是啊,记得那时你摘了许多槐花,偷偷跑去斋心堂,说是要用槐花煮糖水给我喝,结果糖水难喝不说,还弄得个大花脸,回家的路上娘亲训斥了我好久呢!”
想起年幼时做的傻事,芸析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可能是长大了吧,那种稚气却又美好的事情,却是再也做不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你离开后住持师父罚我抄写三十遍《净心经》,我至今写下的字加起来都没那次多。”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今天在空明院那边见到个小和尚。”芸析将自己在空明院中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慧行惊的坐起,用奇怪的语气问她,“你看见那小和尚啦?”
未等芸析回答,慧行又懒散的躺倒地上,“他是我师叔祖苦禅大师的徒弟,三岁能文,四岁能诗,师叔祖到山中避世之后,他便随我师父修习佛法,别看他小,就算大师兄那些上了年纪的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师叔。”
“我可做不到师兄们那般,抛开年幼尊卑,除去做早课必须见面,其他时候见了他都绕着走。”慧行补充到。
“哦,怪不得……”想起那小和尚施礼说话的模样,确实和住持有七分相似。
“撞你那人,我没记错的话是无锡的才子吴怀卿,在寺中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估计过段时间就得进京赶考,听说他仅用三分之二的时间便获得会试第三的成绩,很多人都看好这书生。”
听到慧行的讲述,她不由心生好奇,“那他没家么?干嘛总在寺里待着?”
慧行长叹一声,将那名书生的身世娓娓道来。
原来这吴怀卿身世可怜,七岁母亲病亡,八岁的时候父亲因打渔误杀下水的偷鱼的农夫,被告上官府,终身只能在牢房过日。
而吴怀卿从小聪慧,又喜好儒学,无锡县令看他可怜,每月都从自己的俸禄中扣下三十斤粮食给他,周围的村民也经常给它送吃送喝,才让他活到现在。
如今一鸣惊人,有了进京科考的机会,这吴怀卿便卖掉家中的财物作为进京赶考的盘缠,如今家中只剩个空壳,便跑来这空明院中住着,帮着做那空明院扫地的活。
“听说住持和几位师兄们商量着,要将寺里的香油钱拿出些给那吴怀卿做进京的盘缠,不知是不是真的。”
芸析想起吴怀卿暗黄色的脸,心中一片了然,自幼习惯柴米油盐的人,长期吃这寺里的素斋,身体确实承受不住。
“那荷花诗会呢?听说与今日空明院的诗比与荷花诗会有关。”
“这我不清楚,这事儿是林老施主和住持师父直接达成协议的,其它人都不知道。”
“哦……”
芸析懒散的回着慧行,慧行也是有一句每一句的回着她,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慧行本想带她去西山看彩霞,芸析担心刘氏诵完经后找不着自己,也就拒绝了。
刘氏从寺中出来时,芸析便去将马场打盹儿的车夫唤来,一起回了府。
今日没有如往常来天云寺那样,忍受恼人的经文,也没有想去记恨那撞到自己的吴怀卿,和慧行聊天也大多是回忆儿时的事情。
但此刻的芸析始终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不在和以前一样总把姑奶奶之类的话语挂在嘴边,慧行虽然依旧放纵,言语间也是拘束许多。
掀起车帘,车外一片片新生的绿叶在夕阳下摆动,闪着耀人的光辉。
“或许,是我们都长大了吧……”她嘴中低声呢喃着,也不知是对别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