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的精气神仿佛全然被抽空了,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温国华在温茵茵的心中,一向都是虚伪的代名词,她从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承认到自己的错误。
可现在望着他的眼神,温茵茵的眉心却紧了紧。
即便是一个陌路人沦落至此,都会被人同情,更何况对方是她的亲生父亲。
“茵茵。”一看见温茵茵,温国华慌了,用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迅速将瓷缸放到桌上去。
再转过头的时候,他正襟危坐,仿佛只有这样,才显得自己不太狼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有点怕温茵茵。这个从前他根本就看不上的闺女,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她果决冷漠,却也讲道理,即便温国华心里是怨她的,但真正缓过劲之后,他意识到最该埋怨的,是他自己。
温文良见温茵茵直直地盯着温国华看,心中一慌,立马为父亲说话:“姐,爹饿坏了,你先别生气,让他吃饱了再说吧。”
温茵茵没有说话,去打了盆水,把手洗干净。而后又回到自己屋里,换了一身舒适些的衣服。
出来的时候,屋里三个人都没有出声。
温茵茵淡声道:“文良,你带他过来想做什么?”
温文良沉默一阵,走到温茵茵的身边:“姐,我是在大园路的桥底下找到爹的。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很脏,睡得昏昏沉沉。我吓坏了,立马带着他回去。可单位给我分配的是集体宿舍,我没法让爹住进去。事到如今,只能回村了。”
温茵茵一猜也是为这事。
她沉默着,等待温文良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和娘了。可爹始终是爹,他已经到了这年纪,我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晚年过得这么凄凉。要不这样吧——”温文良犹豫一阵,试探性问道,“我听说村尾那破草屋还空着,让爹先住进来。住在村里,生活开销不大,以我的薪水,应该还能管他吃饱饭的。”
姚瑞兰不由说道:“文良,你还这么年轻,能养活自己都是难事了……”
“娘,我可以的。”他认真道,“姐就只比我大两岁而已,不仅能让你衣食无忧,还在镇上买了房,让你一个人住。这些年,爹做了很多不对的事情,可对我也算尽心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学着承担责任。”
温文良笑了笑,语气坚决,像是忽然长大了好几岁。
温国华心头一震,惊愕地看向温文良。
印象中,这是个叛逆的孩子,总是没心没肺,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可不自觉之间,他成长了。
温国华自问对温文良并不尽心,也没有真正培养、教育过他。现在孩子变了副模样,他也不可能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不自觉之间,温国华看了温茵茵一眼。
温文良是学着他姐的样子,尽可能地照顾家人。
温国华的心中不是个滋味。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但凡他当初稍稍上点心,也不至于把自己作成一无所有的境地,自己过得苦就罢了,甚至还害了孩子。
“姐,你看这样行吗?”见温茵茵一直没有出声,温文良小心地问了一句。
这会儿,温国华的心又揪了起来。
若是闺女不让他回到上湖村住,那该怎么办?
虽然温茵茵不是村长,他回不回来,不是她说了算的。可她若是真的反对到底,他也没有脸面再回来了。
“茵茵,要不就让他回来住吧。”姚瑞兰心软了,不由说道,“反正我们很快就要搬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一道道目光都落在温茵茵的脸上。
她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身上穿着衣服也是柔软粉嫩,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沉默不语之时,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却还是让人屏住呼吸。
温国华与温文良打心眼里有些惧怕温茵茵,可姚瑞兰不一样。
姚瑞兰不怕自己的闺女,只是担心他们逼着她,孩子会受委屈。
这些年,温茵茵受的委屈还少吗?到了这关头,还得让她抗下最后的决定权——她不应该担这样的压力。
姚瑞兰拍拍温茵茵的肩膀:“茵茵,不管你怎么想,娘都支持你。”
见姚瑞兰这样说,温文良也开口道:“姐,我没有勉强你,真的。”他的眼神很温和,声音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依赖,“这些日子,我已经想清楚了。当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没考虑过你们的处境。现在真正想明白之后,我发现,如果我们的位置调换,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曾经受过的伤害。”
温茵茵看向他。
这个弟弟,其实长得与她有点像。
很多时候看着他的双眼,她也会想起自己过去懵懂无知的时候。
重生回来,她有上一世的阅历,也有系统的馈赠,因此一直在尽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可温文良的身旁,却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