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书房也就算了,还长吁短叹一夜不停,这不,又来了。世子最近一反常态,行为奇怪,让人好生摸不着头脑。
“不……可……能!”蒙头睡在书房里的楼世子猛地掀开被子,恶狠狠地把被子踹到一边,懊恼地坐了起来。
龙阳之癖?断袖?自己身为黑云骑统帅,手握十万兵马,一手连珠快箭威震天下,放马能踏月赶星,挥刀能取上将首级。
天底下哪里去找这么威猛的断袖?
勇冠三军的凌南王世子烦恼焦躁地扯着头发,拼命为自己不是断袖找理由。
但为什么,自己在看到弯弯的时候心里却有种情愫在萌动,莫名地喜欢看着他,听他的声音,哪怕他吃糕饼的样子都觉得无比养眼。
眼前又浮现出那弧度优美的一字锁骨,楼誉无奈地闭了闭眼,狠狠地摇头,似乎要把这个少儿不宜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
弯弯是个男的啊!
楼世子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绝望地用被子蒙上了头。
世子这两天非常奇怪,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他会在锦绣伺候饭点时,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直到把锦绣盯得头皮发麻、寒毛直立,然后悲痛无比地长叹一声,推盏而去。
他还会在众将群聚商讨军情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这些粗豪男子们,灼灼目光之下,将领们冷汗涔涔,寒战一个接一个地打。半晌之后,才莫名其妙地笑出来,拂袖而去。
除了经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心烦意乱像只烧了引线的爆竹,一点就爆之外,最离谱的是,前两天,他还要求刘征带他上青楼逛一逛……
刘征惊得下巴落地,拉着宋百里痛哭流涕,宋将军啊,百年铁树开花,千年莲子发芽,世子开窍了,终于开窍了啊……
宋百里连夜挥毫急书,八百里军用信路送往上京城凌南王府:“寒冬腊月,春意冰藏,世子却一反常态,如三月春潮涨,流水淡淡映桃夭……”
凌南王妃见信大喜过望,几天前柳公侯家的三少爷方才生了个胖小子,在府中大摆满月酒,来往宾客皆是朝中贵人,喜气盎然。小公子白胖可爱,惹得一众贵妇争相逗弄,凌南王妃喜欢得紧,抱着不肯撒手。
柳侯夫人见她如此喜欢小娃娃,打趣道,何不让世子赶快生一个。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戳中了凌南王妃的痛处,眉眼黯然地回了府,自家儿子镇守边关,戍边寒苦,征战险恶,别家王孙公子倚红傍翠醉生梦死时,他却朔风扑面,征衣积雪。
已快到弱冠之年,论相貌论武艺论亲贵,那是上京城里的头一份,可整天只爱兵书战略,只喜横戈弯弓,完全不通风情,一张冷脸毒嘴不知道吓跑了多少闺秀。
眼见柳侯夫人和自己年岁相当,连孙子都抱了,凌南王妃真是又羡又叹。
本以为自家儿子是榆木一根不可雕,却收到了宋百里的这封信,就像连绵细雨黄梅天,突然杀出了轮红太阳,怎不让凌南王妃欣喜万分。
就在一众人等为世子去了青楼倍感欣慰之时,楼世子却倍感这几天过得焦躁烦闷,比面对十万敌军都还要困窘无措。
刻意打量锦绣,却发现完全没有半点面对弯弯时那种悸动和兴奋。
难道自己真的对女子毫无感觉?喜欢的是男子?
那真是一个悲怒难当、愁肠百结啊!楼誉差点被自己气得再卧病两个月。
第二天又看军中的将领,个个身长骠劲、铮铮铁骨、非常男人。可是看来看去,也没有半点面对弯弯时不自觉的柔情似水、体贴关爱。
吁了一大口气,哦,原来自己也不爱男人。
那一夜,睡得相当安心香甜。
如此反复纠结困苦,比打一场攻城战还耗费体力,双眼带上了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龙阳之癖,他还破天荒地去了趟青楼。
上京城中的王孙公子世家子弟,没去过青楼的简直比汗血宝马还稀罕,楼誉就是其中一个。
那天,没见过世面的凌南王世子进了凉州城最大的青楼翠柳园,叫了头牌姑娘翠玉。
见世子亲临,翠玉如在梦中,高兴得手足无措,拿出看家本领,唱了两首最拿手的曲子,歌喉婉转,绕梁不绝。
结果楼世子却听得索然无味,哈欠连天。
开玩笑,弯弯唱的从军歌再荒腔走板,也比那唧唧歪歪、靡丽软绵的曲子好听一百倍。
味同嚼蜡地听完曲子,喝了两杯香茶,楼世子连姑娘的手都懒得摸一下,就打道回府了。
那一夜,梦中都是弯弯甜美的笑靥,辗转反侧,不得好眠。
那一日,雪歇天爽朗,天空难得一见的碧蓝如洗。
几日未见那个小鬼,甚是想念,楼誉打算去看看弯弯,却在即将出门时,硬生生地收回脚步,长叹一声,转头回了书房。
窗外玉雪琼枝美不胜收,令人心烦意乱,想看会书,却心绪不宁有烦躁之意,铺纸练字,手眼俱沉,心难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