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怕地不怕的拓跋宏达头一次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摔掉手上的东西,怒道:“这些东西确实比不上你的,总有一天我会立下赫赫军功,当上大将军,拿出比你这些好十倍的东西送给弯弯!”
说毕,仿佛和长生天发了重誓一般,也不再去找弯弯,看了马厩方向一眼,断然掉头就走,军靴蹬地,一步一个脚印,震得积雪纷扬。
这之后,拓跋宏达奋发图强,勇进争先,终成一代名将,这又是后话了。
姜,还是老的辣。
楼誉兵不血刃,连最起码的情敌之间的重视都没有,就轻松打跑了拓跋宏达。
目送拓跋宏达暴怒而去,楼誉眼中的狡黠深沉一闪而过,拂去身上的雪花,却并不着急离开。
果然,过不了多久,又有几人提着酒肉,喧哗着一路过来,吵闹呼喝声五里地外都听得见。
赵无极带着几个白天一起打马球的家伙,来探望弯弯,军营里的聚会离不开酒,再加上明天是每月一次的休憩洗沐之日,不必出训操练,今夜酒禁暂开,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拎了坛最烈的烧刀子,打算不醉不归。
远远看到个人站在雪地里,浑身散发的气势比这漫天大雪还要冰冷。
赵无极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这人身影怎么那么熟,不是吧?自己一定眼花了,世子这个时候应该在将军府里拥裘靠炉养伤,怎么可能在这里踏雪碎冰吃冷风?
待走得近来,几个人齐齐吓掉下巴,眼前这个披雪迎风立中宵的人,不是世子又是谁?
军靴顿地,几个人齐刷刷地单膝跪下行礼:“见过世子!”
“免。”楼誉点头,“就快宵禁了,拎酒提肉的去哪里?”
赵无极等人面面相觑,今夜不宵禁,将军你忘记了吗?
赵无极壮起胆子道:“弯弯今天坠马受伤,我们兄弟几个很是过意不去,打算去看看他。”
天空云层渐厚,风声怒起,雪片中夹上了指尖大小的冰粒子,打在人身上噼啪作响。
楼誉脸色冷峻,语气严厉:“深夜饮酒有违军纪,扰人清梦更不成体统,统统回去,校场跑五十圈!”
“诺!”赵无极等人迎风肃立,用力站正,行了个军礼。
答得飞快,心里却很是奇怪懊恼,饮酒要罚还勉强说得过去,连扰人清梦也要罚?黑云骑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奇怪的规矩?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正好撞在枪口上,又不敢违逆军令,只得百般委屈扭头就走。
走得两步心有不甘地转头,胆大包天问了一句:“风大雪大,半夜三更,将军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楼誉俊眉一挑,说得理所当然:“赏雪。”
这种天气出来赏雪?
越来越密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如针刺般生疼。
赵无极摸着自己的脸,欲哭无泪,连自己饱经风霜厚如牛毡的脸皮都被打得很疼,赏雪?赏个鬼!
腹诽着自己的将军行为古怪、癖好特别,几个人心中哀号,泪流满面,悻悻而去。
待这批人走远,楼誉转头遥看马厩方向,那昏黄的孤灯已经熄灭,想是弯弯已经睡下。
这才深深松了口气,心道:“小丫头片子脱衣服敷药也不知道避人,万一被看见……”
想到弯弯稚嫩单纯、不通世故,楼誉觉得自己未老先熟,心里半是明媚半是忧伤。
明媚的是,终于知道弯弯是个女子,自己是断袖就无从说起;忧伤的是,这小丫头天真懵懂涉世不深,要等到她知道情为何物,自己面前还有好长的一段艰辛道路要走。
发自内心地,深深叹了口气:“小丫头,快点长大吧!”
凌南王世子楼誉这两天心情很好,一改平时苛刻刚峻的治军风格,巡营训练时见人就微笑,连眉毛都带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连黑云骑最流行的体罚,随着楼世子心情大好,使用的频率也跌到谷底。
刘征跟在楼誉身后巡营,瞅着世子笑弯的双眼和快要咧到耳边的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段时间世子的表现实在太过诡异,前几天还像只烧了引线的爆竹一点就着,这两天就像个要娶媳妇的新郎,有人没人都咧嘴傻笑。
这种表现不啻刚出冰川又进热海,让人好不适应、浑身难受。
好在世子行为古怪归古怪,治军严谨还是一丝不苟,巡营训练皆如往常,也让刘征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勉强有了个落脚点。
冬日暖阳融融,弯弯在马厩里一觉睡醒,肩上的伤敷过阿爹的灵药后好了许多,活动活动肩膀,拉扯撕裂的痛楚不再有,轻松灵动了许多。
本来就没伤到骨头,皮肉伤将养个两天,加上有阿爹特制的伤药,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这点小伤,弯弯并没放在心上。
这两天马厩极其安静,除了马嘶嚼草声,连探伤的人都没有一个,这让弯弯有点小伤心。
其他人不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他也不来,难道是自己那天不讲道理地撒娇赶人,他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