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并不怪你。”殷溟颇为遗憾地长叹一声,又想到早朝时那一幕,摇头苦笑,“花了那么大本钱都杀不了楼誉,总要让朕讨回些利息,否则真的亏大了。”
……
“容大夫,今日方大夫请客,在归云楼定了席面,邀我们去喝一杯,你要不要同去?”
一个平时和容晗关系颇为要好的医师走过来问道。
方筝站在几步之外,神情期待地看着容晗。
“不了,你们多喝几杯。”容晗放下手中的医案,看向方筝,抱歉道,“容某不擅酒力,要辜负方大夫的美意了。”
说罢微笑点头,向众人告辞,步出国医馆的大门。
看着他清隽的背影,方筝眼中浮起浓浓的失望。
沿着长街过两个路口,再拐一个弯有条小巷,小巷的尽头就是那个梅香清远的院落。想到那个人儿在家里等着自己,容晗脸上不由带上了温柔的笑意,加快了脚步。
路过街口一家首饰铺子,眼光被一抹凝白吸引住,停了下来。那是一支莲花簪子,以白玉雕琢,通身温润若脂,远远看去仿佛笼着层淡淡的光芒。
店家见他眼光在簪子上流连,便热情地上来招呼:“公子好眼光,这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您瞧瞧,多么好的雕工多么好的玉料。”
容晗看着莲花簪子,眼前却浮起那个白莲花般清丽脱俗的人影。自打认识以来,这丫头要不就是男装打扮,要不就是青衣简束,好好的女儿家,却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更浓,也不问价格,对店家道:“这支簪子我要了。”掏出一锭十足分量的雪花银扔过去,道:“包起来吧。”店家笑得眼睛都快变成条缝,忙不迭地把簪子用上好的红布包了,放进首饰匣子里,递了过去。
容晗接过来,道了声谢,转身往家里走,兴冲冲推开院门,院落里却鸦雀无声漆黑一片不见灯火,心里一沉,脸上的笑意顿敛,急行几步推开弯弯所居厢房的门。
房内空无一人,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药碗里的药汁一口未动已经冰凉,一张紫云小笺放在桌上,上面写着四个并不算端正的小字——多谢,莫寻。
墨迹已干。
容晗一眼扫过,头中轰然作响,手里的首饰匣子直直落地,白玉莲花簪子摔了出来,发出清脆的断裂之音。
……
史书记,天元初年冬,大梁西凉王出使朔国,朔帝君开正宫门,以三军仪仗相迎,于大乘宫正殿设宴三百席,百官齐列,箫鼓同鸣,两国共睦情谊甚甚,可昭日月。
殷溟坐在龙椅上,端起碧玉杯,微笑道:“今日西凉王到我大乘宫,倍感蓬荜生辉,这杯酒为西凉王接风洗尘。”
群臣皆举起了面前的杯子,齐声道:“为西凉王接风洗尘。”
楼誉一身亲王袍服,坐于龙椅下右首,垂眸微笑,并不接话,端杯站起一饮而尽,向殷溟露了露杯底。
“西凉王好酒量,好气魄。”殷溟抚掌赞道,目光中皆是欣赏。
这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有来有往,明明是势不两立的仇敌,昨夜还在刀剑带血地厮杀,今天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共坐一席,言笑殷殷谈古论今。
刘怀恩随侍一旁,心中为两人默默竖了个大拇指。本以为殷溟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却不料这里还有个登峰造极的。
帝君举杯之后,王传明捧着卷黄锦帛布出列,清咳一声,待席间安静下来,朗声念道:
“朔帝君溟安好,如今两国邦交笃睦,大梁皇帝遣使来朝,只为商议缔盟一事。社稷宏图,益合力协守,世风安宁,乃民之所好。今特拜送国书于庭,愿两国息战休养,共图国富民强之远景。附赠薄礼,聊表善意,愿从此邦交永固,通商往来道明国治,此百姓所乐见也。”
之后又有朔国鸿胪寺官员起身念迎词,回礼互赠,各种礼节繁复却有序地进行。
楼誉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口,笑得清淡疏离。繁文缛节有王传明出面办理便可,他的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
刚刚进入帝都,他便派人去了国医馆,但打探回来的消息让却人既喜又忧。喜的是,廖老三他们没有搞错,国医馆那个化名容二的年轻医者正是容晗。忧的是,派去的人手跟着容晗到了住处,却没有发现弯弯的影踪。
难道,弯弯并没有被容晗所救,自己猜错了?如果是这样,弯弯又去了哪里?楼誉只觉得担忧挂念缠绕在自己心头喘不过气来,哪有半点心思在这宫廷御宴之上。
朔国帝君亲迎,又在宫中设宴,百官齐至迎接梁国使团。梁朝近百年来何时有过那么大的面子?看到以往趾高气扬的鸿胪寺官员,亲切无比地凑过来嘘寒问暖,王传明简直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地看了楼誉一眼,却发现自家王爷在发呆。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王传明深表同情地念了句千古名言,心有戚戚焉,幸好自己年逾四十仍未成亲,这“情”一字,杀人不见血,伤人不见形,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御宴怎能无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