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撬开弯弯的牙关,将一勺子药汁喂了进去。
弯弯无意识地吞咽着,不少药汁溢出嘴角,但终归还是吞下了大半碗。
容晗一边喂药,一边细细观察她的气息脉络。
这一口一口喂下去的,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万一……赌输了,就是自己亲手杀死了她。
容晗只觉得自己犹如站在万丈险崖间的一根细丝线上,随时可能绷断坠落,一碗药喂完,背后已经又湿又冷。
弯弯的经脉残破,难以承受过刚过强的真气,楼誉极有耐心地将磅礴气海化作细雨潺流,润物无声地点点滴滴输入她的经脉。
突然指尖一颤,脸色骤变。
弯弯的气海里突然产生了一股暴戾的冰寒之气,蛮横不讲道理地将那抹暖阳瞬间吞噬。
不仅如此,这股暴戾的寒冷还迅速游走于奇经八脉之中,速度之快根本不容他做任何抵抗,速度极快地吞噬掉他的真气,占领了弯弯的心脉。
“弯弯!”
楼誉惊骇已极,手捏一指决,后腰雪山真气涌动,就想和那股冰寒气息拼了。
“不行!”容晗扔开碗,摁住他的手,手速如风,五支银针已经插入弯弯的手三阳经。
那股寒流既快且猛,容晗快速布针,大江分流般将猛烈的寒意疏导进细小血脉经络之中。
银针颤颤,容晗拈着针尾,神情凝重,额头冷汗却不受控制渗出来,滴落在弯弯的手臂上。
方筝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感受着屋内的冷意,不由自主地裹紧了侯行践的棉袍,却依然被冰寒之气所逼,忍了一会儿没忍住,痛快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震醒了屋子里的两个人。
楼誉忐忑无比地看向容晗,试探道:“怎么样?”
容晗面无表情,看不出喜忧,只一味盯着手里的那支银针,仿佛那里开着一朵花。
突然眉头紧拧,眼中有了决断之意,手一动,将弯弯额心的银针拔了出来。
弯弯的脸色本就苍白得几乎透明,随着银针拔出,一股寒气慢慢从血肉里浮出来,额头、眼角、鼻尖、脸颊……仿佛生了层白霜,肌肤渐渐透出了凝玉般的青白色,不似生人。
方筝忍不住颤着手去探她的鼻息,转头看向容晗时,眼中俱是茫然无措,惊骇道:“没……没气了。”
如同一道炸雷从天劈下,楼誉和容晗脸色惨白。
楼誉慌乱地看了容晗一眼,再扭头看向弯弯时,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决绝。
我不信,不信你就这样在我面前死去,黑白无常神鬼阎罗,谁也别想带走你,我不允许!
绝望和悲痛狭路相逢,碰撞出临渊一跃的奋不顾身。
将失去知觉的弯弯抱在怀里,楼誉闭目调动内息,在气海里升起了一轮铄石流金的骄阳。
一股至刚至纯至阳的气息在屋内流淌,之前的冰寒冷意遇之,即刻冰化雪消。
侯行践跨入门时,见如此情况,脸色大变。
有内力修为的人都知道,这相当于以自身为薪柴,燃烧化出熊熊热量,热量释放光了,薪柴也将变成焦木。
楼誉此举相当于用自己的性命,履险一试。
“王爷!”侯行践悲痛大喊。
却见楼誉突然面露惊疑,那绝望的内力也为之略略一收,倏尔一转,化作了冉冉晨雾,晖晖冬阳,汩汩流动间带着云开雾散的温和。
容晗也察觉了楼誉的变化,急行几步扑到床前,搭住了弯弯的手腕。片刻,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惊喜,喃喃道:“原来以寒驱寒之后,还需要以一定的温度烘暖复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的话虽然没头没尾,但同为医者,方筝还是听懂了。
如同冻僵的手脚需先用冰雪搓动,然后再用温水取暖一样道理,寒毒驱除后,寒意尤在,若不及时取暖烘热,就将前功尽弃。
这个过程环环相扣,各种条件缺一不可。
想到这里,方筝一头冷汗心有余悸,对自家的老祖宗牢骚满腹:“老祖宗,拜托负点责任好不好,说话说半截,多写几个字会死啊。”
……
“你再说一遍。”
殷溟坐在龙案之后,低垂的眼睫藏住了眸光,看不出喜怒。
陈良中惶恐地磕了个头:“黑云骑兵刃相见,半步不让,王传明那个老匹夫……”
意识到自己在陛下面前爆了粗口,陈良中老脸发红,讪讪缄口,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方才开口道:“梁朝副使王传明油嘴滑舌,引用太祖通礼,说什么驿馆也是梁朝的国土,微臣未得皇命,生怕影响两国邦交,所以不敢硬闯。”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我怎么知道陛下你想打还是不想打,如果我挑起了争端,你偏偏不想打,那我不就是跑上祭台的那只猪——笨死的吗?
“鸿胪寺的职责说到底就耍耍嘴皮子,如今你们连耍嘴皮子都比不上人家……”殷溟曲起中指,敲击着黑檀木龙案,发出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