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若你有了不测,我……”
他突然有些哽住,差点忍不住将满腔的情意,如同泉水破竹节,统统倾诉出来。
——我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这种喜欢,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而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
我本来就和楼誉同岁,他敢藐视天下礼法去爱你,我为何不可?我对你挚爱之心,不会比他少半分。
你的心里眼里已经有了一个人,我迟到了,迟到也不打紧,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尽全力护着你,给你我所能想象的,最快乐的日子……
这些话在心底唇边百转千回了无数次,静默半晌,容晗终是苦涩一笑,转了轻快的语气,道:“若你有了不测,我会很难过,恨不得死去地难过,小丫头,你以后如果还这么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小心我打你屁股。”
弯弯恰到好处地翻了个身,咂巴着嘴,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梦呓,又睡了过去。
容晗看她睡相娇憨,也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便放心推门离开。
听他的脚步走远,弯弯突然睁开眼睛,眼底都是狡黠的笑意。
打我屁股?我内息只要恢复三成,就能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哪里追得上?
这些日子乖宝宝似的躺在床上,骨头都快睡扁了,弯弯大大伸了个懒腰,正打算跳下床来活动活动筋骨,突然听到了“笃笃笃”的声音,好像木头击打着青石地,由远及近朝这里而来。
脸色一变,立刻躺下,盖上被子做熟睡状。
“笃笃笃”的声音在厢房门口停下,楼誉拄着双拐杖站在门口,迟疑片刻,轻轻推开了门。
嫌拐杖太吵,他索性把两根拐杖扔到墙角。
说什么可以避免牵扯到腰腹伤口,谁想得到,英越神武的西凉王也有这一天,拄着拐杖蹒跚而行,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楼誉自嘲一笑,拉拉袍角,略一沉吟,迈步进了厢房。
生怕吵醒她,楼誉的脚步放得极轻,走到床榻边坐下,仔细端详她的睡容。
五官还是精致如昔,眉间却多了抹历经生死的沉静,因为受伤的原因,肤色苍白无血色,更显纯净剔透,楚楚可人。
千言万语哽在喉口,楼誉痴痴地看着她。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长发,却在碰到发丝那一刻,涩然停住,化作一声叹息:“弯弯,如果这是个梦,我宁愿长睡不醒。”
弯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好继续乌龟似的装睡,一动不动。
楼誉沉默良久,自言自语道:“还记得以前我受了伤,你每天晚上来看我,天寒地冻的,大营到将军府那么远,快马加鞭也要跑半个时辰,我想叫你不要来了,又格外自私地希望你每天来,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
“知道你是女孩子那天,我回到将军府,连喝了五坛烧刀子,然后醉了,心里来来去去只有一个念头,真好,真好。
“你喜欢的裙子还在上京西凉王府,就是有些旧了,等你伤好,我陪你上京城最好的成衣店一家家逛过来,你尽情选喜欢的。
“哦,对了,镇国公府也要去一趟,镇国公来找过我,他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老泪纵横要让你认祖归宗,我倒是很愿意,但容晗……哈哈,他肯定会很不愿意。”
他喃喃地说的都是些旧事,语气柔和而恍惚,带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我没告诉他们你不见了,沙湾之后,我一直在找你,很多人说你死了,可我不相信。我一定要找到你,哪怕找到你之后,你恨我一生一世。”
楼誉的手终于抚上了她的头发,触感丝滑微凉,轻轻吁了口气,让一颗滚烫得几乎夺腔而出的心,也有了片刻的清凉。
轻轻吁了口气,又道:“我以为自己可以,在看到你安好后,毅然决然掉头就走,还你一片安静无瑕的天空,可是我做不到,若没有你,我的余生就只剩下无法承受的黑暗和绝望。我不想放手,我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自私和霸道,对不对?”
楼誉长叹一声,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即便你现在不肯原谅我,但我只要能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岁月水滴石穿,能冲淡死亡仇恨和误解,你骂我自私也好霸道也好,总之我决定不走啦,我不想错过了一次,就错过了一生。”
弯弯依然一动不动,睫毛上却渐渐渗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楼誉看着这滴泪珠,眼中逐渐浮起一层无可奈何的宠溺。
这些生死离别阴谋背叛诡计构陷,确实太过沉重,必须要给她一些时间,才能慢慢打开心结。
不过没关系,她还活着便是上苍馈赠,只要她在身边,自己有的是时间软磨硬泡。
楼誉的眼中全是绝不放手的耐心,留恋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起身离去。
待那“笃笃笃笃”的拐杖声渐远,弯弯起身坐起,拥着薄软的春被坐着发呆,被子上横竖交叉的皱褶,像极了此刻如麻的心绪。
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轰隆隆如同一列战车碾压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