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域名(.com)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org)
一路上,鹿尧从后视镜看到阎立在后座一直睡着,她睡得似乎并不安稳,有时皱着眉头,不知是不是不舒服或做了噩梦。
车子到目的地,不等鹿尧叫她,阎立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目光中有瞬间的懵懂,似乎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阎总,需要买花吗?”鹿尧问。
阎立不置可否,拎着手袋从车上下来,她打量四周围的环境,皱皱眉头,目光中那份冷静精明又回来了。抬脚去了墓地管理处。
鹿尧赶忙锁好车子,跟在后面。
墓地管理处有鲜花供应,但品类不多,主要是菊花,样子看上去已经不太新鲜。
阎立选了一黄一白两束菊花,到收银台结账。
收银台后面是个干瘦的老者,“闺女,来了啊!我想着你昨天得来……”
“昨天有点事耽误了,今天来看看。大爷,您身体还硬朗?”阎立回答。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常年吸烟的黑牙,摆摆手说:“还凑合吧,儿子今年生了孩子,说要接我回老家。”
阎立笑,“那多好,您老回家可以享享清福了!”
老者摆摆手,“我习惯了,在这儿干了几十年,等到干不动再说吧!”
阎立微笑着点头,从钱包里拿了两张百元钞,放在收银桌上,“大爷,不用找了。”
“拿去拿去,两束蔫花而已,花不了多少钱。这阵子人少,好些花卖不掉的。”大爷把钱推回去。
阎立执意不肯拿,“平时我爸妈都是您老照应着,小小心意,应该的!”
鹿尧听到这里,暗暗吃了一惊。看阎立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几岁,想不到父母已经双双离世。而且,看她跟看门老者的像是很熟,绝不是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交情。
“那也不用每年都给……”老者不好意思起来,他这里譬如清水衙门,少有这样的大笔进账。其实也谈不上有什么特殊照应,埋骨这里的亡者他一视同仁,左不过修修杂草,看看门户,自有一份薪水给他领。
阎立往门外看了一眼,太阳已经偏西,光线黯淡下去。
“大爷,您老忙着,我先去了。”
“嗳嗳。看到你来,你爸妈今天一定特别高兴。”
他们走在陵园的水泥路上,只听到高跟鞋的“踏踏”声。偌大一个陵园十分空旷,最常见的是松柏和槐树,有的树木已长得十分高大,树冠遮天蔽日。
说起来,这是鹿尧第一次来墓地,他父母健在,祖父母外祖父母也一个比一个活蹦乱跳。平时爱好四处游山玩水和打太极拳,早睡早起,吃有机食品。想来距他们移驾此地,还需要好多年。
鹿尧觉得这地方有点阴森森,明明这么多树,却没听到一声鸟叫。
而且,偌大一个地方似乎只有他跟阎立——不算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的话……
他紧赶了两步,跟上阎立。早就发现,阎立虽然穿恨天高的细高跟,走得比他快多了。
“怎么,害怕了?”阎立头也不回地问。
“没……怎么会?”
“第一次来吧?”
很神奇,鹿尧觉得这女人譬如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在想什么,她似乎立刻就能猜到。
“是。”
阎立一笑,“你很幸运,看来不仅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也都在世吧?”
鹿尧不置可否,总觉得在一个父母双亡的人面前,三世同堂像一种炫耀。
“没关系的,我爸妈很多年前就走了。到现在我早就不怎么难过,每年来一天,更像一种例行公事。”
“一天?”父亲忌日来一天,母亲忌日一天,还有清明节,怎么会只有一天?
阎立却没回答,她停在一座墓前,把两束菊花放在墓碑前。墓碑上刻着“高远哲 魏兰夫妇墓”,“高远哲”三个字下面还有两个“烈士”字样,以及人物的生卒年月。
墓碑已有些旧,大理石表面起了细小的裂纹。可见,经历了不少风霜。
鹿尧惊讶地发现这对夫妇竟然死于同一天!算算日子,已经是二十几年前,那个时候阎立应该只是个小孩子……
而且,一个姓高,一个姓魏,怎么会跟阎立是血亲?
阎立合掌,闭着眼睛不知默念了什么,很快她就睁开眼睛,说:“好了,走吧!”
“这么快?”鹿尧一怔,说,“阎总,我走远一些,你跟伯父母一定有好多话要说,有我在旁边,不方便吧?”
阎立捡起手袋,轻拍袋底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不会,他们见见新面孔也好,在这种深山老林,长日无聊的。你说是不是?”
鹿尧一噎,不知该回什么。到自己死去双亲的墓前缅怀,本来是很悲切的事,可不知怎么,阎立表现得很自在随意。表情中并不见悲伤或别的情绪。
有只乌鸦“嘎嘎”地划过静寂,朝南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