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没错,跟着无名无分的她,这孩子不会有任何将来;交给太后抚育,太后必会竭力保护孙儿的周全。绮素不知李元沛是否想到此处,但他的提议确实是目前最佳的选择。所以不管心里有多不舍,绮素仍然决定要把孩子送走,她想太后当能理解她这份苦心。
“这两天你也辛苦得狠了,好好休息吧,养好身子再做打算。”太妃耳语。
绮素点头。太妃吩咐众人好好照料绮素,自己也回去休息了。
如二人所料,太后果然接纳了这个孩子。常山王谋反一案的最后一点遗韵也终于完全了结,朝野再度归回平静,直到光耀五年的春天都相安无事。到李元沛的孩子将满四岁之时,朝中才发生了一件大事。
国朝大将丘立行在光耀三年奉命出征讨灭东夷,在花费了两年时间之后,他于这年的三月率军一举攻克夷都,令中原声威远播四海。
当初先帝崩逝,北狄欺中原新君初立,不免蠢蠢欲动,遣人游说东夷一起出兵中原。东夷俯临中原,早有南牧之志,因此与北狄一拍即合,遥相呼应,对中原不无压力。
皇帝与宰执商议之后,立即赐下大批财帛与北狄各部,并且答应来年还会赐下相同数量的财富;又挑动北狄内斗,终令北狄暂缓进兵。接着皇帝便命丘立行统兵讨伐东夷,以断绝狄人的助力。
东夷地处北方,东面临海,西接中原。此地冬季极为漫长,一入夏则进入雨季,要出兵征讨只能在春季速战速决。但中原腹心离东夷千里之遥,要做到这一点实为不易,故东夷虽然称不上强盛,中原要扫灭其国却也并非易事。因为这个缘故,丘立行领兵出征的前两年,只在春季发兵侵扰,主力并不出动。
朝中对丘立行的消极策略颇多不满,皇帝却并不理会,反而遣使入军,对丘立行好言抚慰,以示信任。光耀三年冬,丘立行遣使入朝,请皇帝于国朝滨海建造战船。文官们对丘立行这一年的无所作为早有不满,此时见他还要大造海船,虚耗国朝物力,更是嗤之以鼻,言官弹劾的奏本接连不断地送到了皇帝案头。
皇帝少年时便与丘立行有交,深知其为人,接到弹劾时虽有犹疑,最终却还是准其所奏,在滨海各州兴造船只。不但如此,皇帝还给予丘立行专断之权,并命东南各地对其全力配合,不得有违。
这番苦心并未白费,两年后,丘立行发兵二十万,从陆路挺进东夷,沿路以海上舰船运送粮草,同时骚扰沿海各城,封锁东夷出海之路。如此水陆并进,一路势如破竹,短短数月便攻克了东夷王都。
皇帝接报大悦,遣使犒赏丘立行,同时下诏东南各州给复一年。宫中自然也大肆庆贺了一番,太妃虽在修行之中,也得到皇帝大批的颁赐。
各式珍玩在佛殿中铺了一地,太妃只不过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便让香雪请来绮素。
不多时绮素出现在门口。她并未剃度,却穿了一身缁衣,立在珍宝之间,显得极是突兀。
“绮素,”太妃素喜热闹,见她来了便兴致勃勃地开口,“你以前常在太后身边,见多识广,来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好东西?”
绮素竟是看也不看一眼,只垂目道:“妾潜心供奉佛祖,不知满目琳琅竟为何物。”
太妃顿觉扫兴,悻悻道:“罢了罢了,阿尼师请回。此处遍地俗物,不敢污了你的佛眼。”
殿中众人听得太妃揶揄,都忍俊不禁,唯有绮素面不改色,行礼后肃然退出。太妃自觉无趣,挥手斥退了其他人,只留了香雪在侧。
“香雪,”太妃抱怨道,“你说她是怎么回事?代太后祈福不过是个名头,她倒当真成了个尼姑了。”
“大概是为了小郎君吧?”香雪想了想道,“虽然娘子从来不提,但我看她常偷偷对着小郎君出生时穿过的衣服落泪。母子平素都见不到面,除了为他祈福,还能做什么?”
“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妃叹气,“那孩子在太后殿中可好?”
“上次染香来说小郎君极是顽皮,活脱脱就是当年的……”香雪自知失言,停了片刻才道,“太后对他极是宠爱。”
“宠爱?”太妃不以为然,“废太子不就是因为太后宠爱太过,以致一事无成?”
香雪赔笑道:“太妃说得是。不过就照现在的情形看,若小郎君真长成那英明神武的人,反倒不是好事。”
太妃点头:“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她这样想孩子,连我看着都觉得可怜,但愿那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别再生出什么变故……”
香雪点头,深表赞同。让一个母亲失去孩子乃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事,何况这孩子还是绮素的唯一?若是连这样一个稚子也容不下,老天也未免过于残忍。无论太妃还是香雪,都不敢想象那会对绮素造成多大的打击。
绮素没想到皇帝也会来佛堂。据她所知,皇帝并不相信佛祖鬼神。
这日她一如往常前去佛室诵经,一入佛室便见纱幕后有人影伫立。从身形来看,那人应为男子,头戴幞头,翅脚软软地垂于身后,黄衫白裤。她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