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聪敏不似寻常女子,今日得见娘子,方知因由,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苏引听了,勉强一笑,低低地答了声“不敢”,便不再说话。
恰在此时,有宫女持托盘而入,盘上置一银盏,内盛褐色药汁。绮素见了,便起身向太后笑道:“太后该进药了。”
太后所用之药一向由绮素亲自呈进,故她上前欲接药盏。不料那小宫女走到近前,被脚边茵褥一绊,一个趔趄,药盏顿时向绮素飞了过去。
太后和苏引见银盏直向绮素而去,都是惊呼一声。皇帝距绮素颇近,见状猛然抓住她手腕,把她向自己身后拽了一下,又以左手挡住飞来的药盏。银盏砸在了皇帝左臂上,药汁溅出,尽数泼到了皇帝身上。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小宫女更是吓得跪在地上,连声请罪。
皇帝却是看也不看,转向身后的绮素问道:“你可有事?”
绮素惊魂甫定,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太后一反应过来便急命宫女替皇帝更衣。皇帝皱眉,暗觉不妙。他被砸中的位置正是受伤的地方,此时患处隐隐作痛,也不知是不是伤口裂开了,若是被人看见,不知会生出什么麻烦。可太后好意他又不便推却,只得踌躇着随宫女入内室更衣。
看到皇帝的神情,绮素也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皇帝一走,她便借口要让司药的宫人重新备药,也退了出去。
皇帝入了后殿内室,先以宫女们奉上的澡豆和铜盆净了手脸,再看宫女们捧上衣物,又欲替他宽衣,颇有些迟疑。他正没了主意,忽听窗棂上响起几声轻叩。这声音极轻,每隔片刻便响两声,极有规律。皇帝立时会意,借故斥退了宫女。宫女们虽有些奇怪,却并不敢违背皇帝的命令,都默默地退了出去。待室内再无他人,皇帝才踱至窗口,将窗户轻轻一推,果见绮素手持药瓶和细纱立在窗外。
皇帝低笑起来:“朕就知道王妃与朕心有灵犀。”他伸出右臂,一边将绮素拉进室内,一边问道:“王妃这么冒失过来,太后和苏娘子那边可怎么交代?”
绮素微微一笑:“妾自有安排。陛下的伤口可有开裂?”
皇帝抬了抬手:“似乎没什么问题。”
“无论如何,让妾为陛下重新换药包扎吧。”
皇帝伸手,由她拆布查看。绮素细细地检视了伤口,松了口气:“幸无大碍。”
“能有王妃关心,受再重的伤也值得。”皇帝含笑道。
绮素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替他重换了细纱包扎,又帮他更换了衣袍,才悄悄地退了出去。为避人耳目,皇帝等她走后,又在室内待了一会儿,才返回了前殿。
太后不觉有异,依旧兴致勃勃地和绮素说话。唯有苏引,对着一前一后离开、又一后一前回返的皇帝和绮素,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苏引与太后言谈甚欢,临近日暮才辞别太后出宫。
太后向绮素道:“你去送送苏娘子吧。”
绮素点头,与苏引一道出殿。
“我进宫时见太液池风景尤其美,”苏引微笑道,“出宫前王妃可愿陪我去那边走走?”
绮素明白母亲有话要说,便引着母亲同到了太液池畔。她命内官、宫女在远处等候,自己则陪母亲在小径上漫步。
走了数十步,苏引见无人能听到她们母女谈话,方才问道:“你与陛下可是有了私情?”
绮素不意母亲竟如此直白地发问,低头不语。
苏引见女儿如此反应,心下更加笃定,便拉着绮素的手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嫁给哀孝王,是你自己一意坚持。现在元沛……”提到元沛,她不由得一声叹息,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苦劝女儿:“绮素,你已糊涂过一次,可别再糊涂第二次。当初嫁给元沛,到底也是明媒正娶;现在你和陛下无名无分,若让人传了出去,你哪里还有脸做人?就算陛下肯给你名分,你至多不过是他妃妾中的一员。你瞧这后宫里的嫔妃,哪个好应付?宫中又不比民间,一女侍二夫,朝臣们断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这一生可就算是毁了。女儿,找个机会求太后放你出宫吧,日后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哪怕是清贫度日,也胜过你与皇室牵扯不清。”
绮素苦笑:“阿娘以为我不明白这些道理吗?我何尝不想安分度日,可如今的形势还由得了我吗?”
“难道……”
绮素轻轻挣脱母亲的手,唇边绽出一个凄凉的微笑:“他是天子,太后、阿娘、表兄,甚至整个苏家的性命都在他一念之间。母亲你说,我能拒绝他吗?”
苏引先是吃惊,继而胸中涌起无限的怜惜与心痛。她上前抚着女儿的脊背,忍不住垂泪道:“我苦命的女儿……”
绮素见母亲如此,怕她出宫后担心,又强抑苦痛,反过来安慰母亲道:“阿娘别担心,女儿不会有事的。陛下……对女儿极为回护,何况还有太后怜惜……”
苏引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太后疼你,因为你还是元沛的妻子,一旦她知道你和陛下的事,你以为她还会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