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十一年七月,宫中传出消息,贤妃再度有孕。每次怀孕她都有一阵无法理事,皇帝只得又请出了太妃。这时宋遥忽然上疏,指出后位虚悬,才致宫中稍有变故便无人主事;又言近年来皇室人丁稀薄,应选世家之女充于后宫,以广子嗣。贤妃方传喜讯,宋遥便来这么一道奏疏,其针对之意不言而喻。
崔明礼罢相以后,便由宋遥担任秉笔,不久后皇帝又正式任他为中书令,总揆百官。他又是在藩的旧臣,与皇帝私交笃厚,连皇帝家事也知之甚详。这样一位重臣旗帜鲜明地反对贤妃,于绮素自是极大的阻碍。
看出这一点后,有适龄女儿的世家不免心思活动:自崔氏、沈氏先后被废,皇帝后宫的妃嫔不过才寥寥四人,可谓国朝历代皇帝里数量最少的一位。这四人中,德妃资历最老,却是久病;另外两位身世普通,皇帝也并不如何看重;贤妃虽蒙圣眷,但身份过于敏感,皇帝似乎也没有让她再进一步的打算。若自家的女儿、妹妹入宫得到皇帝喜欢,又能生下一男半女,位极紫宫并非不可能,到那时,一家贵盛便指日可待。
皇帝看过奏疏颇为踌躇,连来到淑香殿时都显得心不在焉。
绮素见皇帝神色有异,难免出言相询。皇帝知道这件事瞒不了人,便从实相告,并将宋遥的奏疏内容一一道来。
“原来是为此事,”绮素听完笑道,“宋相公所言不无道理。皇室兴旺利于天下,至尊何须苦恼?”
“还不是怕你心里不痛快。”宋遥挑的这时机、针对的是谁皇帝自然看出来了,绮素心细,想来也能猜得到。
“妾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绮素笑答。
皇帝欲言又止。他记得绮素与李元沛成婚的那几年里,李元沛并未纳过妾室。皇帝并不认为李元沛是个洁身自好的人,猜想她当初也未必有多大度。但话到口边,他又觉提起李元沛这前夫着实扫兴,便笑着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巴不得把我往外推呢?”
绮素脸色微变,却很快半真半假地笑道:“要不怎么说妇人难做呢?若是善妒,就会被人说成悍妇;若是不妒,又要被嫌弃不肯用心。”
皇帝笑了:“怎么倒是我的不是了?”
绮素白了他一眼:“不然呢?”
皇帝将她揽入怀中,轻叹道:“远迩说得在理,我也没理由驳他。”
听皇帝这样说,绮素抚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慢慢说道:“中宫虚悬数年,至尊也该有所考虑了。自从怀了这一胎,妾常感精力不济,后宫若有皇后执掌,妾也能卸下这担子。”
皇帝淡淡地言道:“我不想再出一个崔氏。”
这话绮素不好接口,便默不作声。
皇帝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笑着道:“没办法,只好继续辛苦贤妃娘子了。”言罢又装模作样地作揖:“有劳有劳。”
绮素也笑着还礼:“岂敢岂敢。”
皇帝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立后之事可以拖延,新人恐怕难免。”
绮素怔住,不过纳几个新人,皇帝何以如此小心,竟反复向她解释?
皇帝抚摸着她的鬓发,微笑道:“怕你多心,先向你交个底。”
绮素沉默了片刻,轻声回道:“妾明白。”
皇帝握着她的手:“明白就好。”
安抚好了绮素,皇帝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纳新之事便提上了议程。
宫中将有新人的消息也传到了别处。赵修仪与孙修媛先沉不住气了,二人来淑香殿打探消息,却被宫人告知皇帝正在里面。二人不敢惊扰,又双双去了德妃殿阁。德妃也得了消息,便让二人入内说话。
两人一进殿中便向德妃诉苦。德妃听完,倚在榻上,一边咳嗽一边训斥道:“最该慌的人都不慌,你们慌些什么?”
赵修仪和孙修媛闻言都是一愣。
德妃见她二人还是一脸茫然,只恨她二人愚钝,便小声斥道:“至尊待你二人本就寻常,便是有了新欢又能冷淡到哪里去?倒是对那一位的影响最大。她还没动静呢,你们两个又自寻什么烦恼?有儿女的管好自己的儿女,没儿女的好好行善积德,兴许哪天佛陀开眼,赐你个一男半女的。”
二人被德妃一番训斥,都有些悻悻,便各自回了居所。至此,宫内宫外都有了准备。数月后,皇帝便从功臣、贵戚之女中择选出了五人聘入宫中。
这五人都经过细细挑选,不但出身良好,且都才貌双全。德妃、贤妃年纪都已不轻,内宫都道这几位貌美的新人必会使后宫情势有所变化,说不定未来的皇后便要出自这五人之中。
新人入宫以后,自然要拜会早于她们侍奉皇帝的几位妃嫔。宫中这几位妃嫔,属贤妃最让新人们好奇。坊间对这位皇帝弟妇多有传言,可新人们前来拜见时,却都觉得她并不如传说中的美貌,多少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绮素也在打量着这几位新人,心道果然个个貌美如花。几人里尤以国子监祭酒柳向之女最为出众。柳向本出自河东名门,虽只是旁支,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