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域名(.com)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org)
chapter1
裴央牵着女孩软乎的手掌。女孩不时会问她:“老师,你不害怕吗?”、“老师,如果我爸爸今天状态不好就会很奇怪,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她于是察觉到女孩难以掩盖的忧虑,顿下脚步,轻声安慰:“不害怕,也不会讨厌,”她话音平静,竭力温柔,“别担心。”
深秋的风阴凉,特别是在森然的甬道中,尽头的门匾上工工整整的五个字,“重症精神科”。
这处院落是女孩父亲多年来的居所。
如果不是因为学校助学金的申请遇上麻烦,那本是她避之不及的伤口,更不会引裴央来确认情况。
女孩带着她熟练地进门、登记,在女护士熟络的招呼声里,裴央窥见那端正的字迹隐约写着“重症精神病,男性病区”。
她们接受安检和简单的外衣消毒,随即跟着领路的护士一路向前。和之前进入病院正门时偶尔传出的喧哗声不同,这里安静地叫人无端烦躁——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压抑。
走到病房前,年轻的女护士停住脚步,回头低声嘱咐:“最近老聂的状态不大好,刚打了安定剂,如果又出现狂躁受惊、抽搐吐沫的情况,及时按铃。”
女孩挽住她的手忽而僵住,裴央倒是颔首道谢,拍了拍女孩冰凉的手背:“圆圆,进去吧。”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的难闻气味。
邻床空着,只有那位聂先生静静端坐床铺一侧,双手交叠,安稳地合在大腿上。
病床一侧贴着他的名字和病症“聂勇,癫痫精神障碍”,后头跟着一系列晦涩不通的名词。
他原只是呆呆坐着,盯着墙角,此刻眼神随着开门声浮移,看见聂圆圆时,他显然惊喜。
忽略过后头的裴央,他亲热地叫出聂圆圆的小名,伸手像是要拥抱她。
聂圆圆却一愣,向裴央身后躲去。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呆滞过后,只能拘谨地收回。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病房里的陌生人,露出个胆怯又戒备的眼神。
裴央自知不该多管别人的家事,可那种受伤的神情忽然让她想起自己一生过得瑟缩窝囊的生父,突如其来的酸涩促使她像一块遮羞布似的主动上前一步。
“聂先生,”她露出温和的笑,“我是圆圆的班主任。今年初二学生的奖学金要求核实家庭状况,圆圆的姑姑还没有签署法定监护人转移证明,学校临时决定向您核准。”
校长的要求很简单,聂勇的病历,住院情况,一张合照。
圆圆抢过话头,“跟你拍个照。”
聂勇的脸上泛起红润的颜色,他不自在地理了理自己病服上的褶皱,又抓了抓自己凌乱而没及时修剪的头发,“爸爸现在没有收拾……”
“不用你收拾,”圆圆的语气冷下来——又像是努力平复了情绪,沉默片刻,低声恳求道,“老师,你帮我和爸爸拍张照片吧。”
说话间,她坐到聂勇身边。聂勇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浮起笑容,想揽住她肩膀的手,虚虚搭着一旁的床头铁栏。
裴央按下拍摄键。
圆圆凑过头来看。照片上,穿蓝白色校服的女生面色略显僵硬,而她的父亲脸上是毫不遮掩的笑意。
她看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崩溃似的捂住眼睛,哽咽道:“你不要笑呀。”
聂勇愣了,圆圆的眼泪却止不住:“你不要笑,——你不准笑。”她的眼泪埋在双膝间,起先的嚎啕变成呜咽,“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笑了。”
=
最终圆圆红着眼睛和面无表情的聂勇合影,他局促地与她稍稍隔开距离,不知何地自处的手只能搭在两侧。
圆圆看过照片,像一只迫不及待要逃离窒息牢笼的囚鸟,她拽住裴央的手,不住说要走。裴央对上聂勇的眼睛,在他难得的清醒中,她看见与常人无异的悲哀。
可她只是一个老师,没有强行改变学生的权利和资格。
悲剧的酿成,她曾经在无数次制止的风言风语中听闻。
十年前,聂勇在大庭广众发病,妻子无力阻拦,此后不久,聂勇忽然在发病时的躁狂中,将妻子误杀。
那一天,五岁的聂圆圆等不到接她放学的妈妈,由学校老师送到家。
彼时房门紧闭,她笑着跟老师告别后不久,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尖叫。
聂圆圆家住八楼,年轻的男老师正下到三楼,只得回头,房门尚未合拢,透过缝隙,他看见地上不住抽搐、口吐白沫,却依然紧握手中刀刃的男人,还有满地满墙的鲜血。他推开门,将瘫倒在地的女孩紧紧护在怀中,颤抖着手报警。在呼啸而来的警铃声里,聂圆圆晕厥过去,从此对自己的家庭避而不谈。
——但好事者,总会对他人的伤疤纠缠不休。
裴央蹙眉,想起学校里久禁不止的谣言,终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