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士人们求情也已经求了一年多了,但不光陈蕃、窦武没能够平反,反而是更大规模的牵连拉开了帷幕。
这次倒霉的不光是陈、窦的老下属,还有李膺、荀昱、虞放、翟超等一大批的官员。都是第一次党锢之时所号称的什么“八俊”、“八顾”、“八及”。宦官集团的思路也是简单粗暴:管你们在舆论高地上怎么风光,我们有兵有权,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下狱、杀头、流放、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时间雒阳的腥风血雨伴随着冬季的冷空气吹遍了全国各地。阴沉沉的天,整日不见阳光,但依旧不能阻挡宦官集团张扬的心情。
司隶校尉王寓,也是在冬日里春风得意的人员之一。他当司隶校尉远没有曹嵩那么谨慎,之前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士人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他就更加无忌,只带两个奴仆就敢往女闾(注【1】)去。那些细皮嫩肉的贵人家眷,如今有不少流落在女闾里呢。
看着漂亮妇女不堪受辱又寻死不能的模样,王寓就高兴。
就连市集道路上的泥泞和臭味,都能够助长他这种扭曲的快感。他靠阿谀攀附上宦官集团之前是个游侠,雒阳最低等的集市对于他来说就像故乡一样——闭着眼睛,他都能够凭气味辨识出道路。有咸臭味的是鲍肆所在的九号街,往前走一走就是盐铺和粮店;布坊和胭脂铺是在另一边,离咸鱼店远远的;女闾则是在集市的最里头,比酒肆还要靠里,除了酒肉的香味还有“咯咯咯”做作的笑声。
他越想就越兴奋,快步往前走,竟然把两个奴仆拉开了十多米。
下),沿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世家大族的目光。这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就凭借一己之力从宦官掌握的牢狱中救出师父,无论是勇气、智谋、果断都让人侧目。
曹操名震雒阳后,大司农府府门前就变得车流不息——都是来打听曹操婚事的。
曹嵩不胜其扰,给已经升为车骑将军的曹节送了厚礼后就告假要回乡。年底了,他要回乡祭祖,顺便给不听话的大儿子把婚给结了。
阿生从汝南郡行医回来,还没有跨进家门,就听见曹嵩愤怒的吼声:“你去跟二郎借人,绑也要把那逆子绑回来!不像话!他也不想想丁氏女过了年就十九了!”
膝盖中枪的阿生连忙给吕布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华旉去门客宿舍安顿。自己脱了皮裘,快步走到主屋给曹嵩行礼:“父亲为难我了。我的人可打不过阿兄的少年骑。”
被怒火波及到的阿佩和阿绶这下有了主心骨,一左一右扑上来喊“二兄”,阿绶眼里还包着泪。
曹嵩见了长女就怂也是长年养成的习惯了:“如意,你回来了啊。”
阿生点头:“父亲、母亲。”
“虽然丁宫不在交州刺史任上了,但南边的生意依旧仰仗丁家的余荫。成姬也是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言谈举止都挑不出错来。总不能大郎刚刚有了点名声,就不认这门亲事了吧,那我们家成什么了?”
阿生试图为哥哥争取一下:“我看荀家的子弟,都是二十冠礼之后才成亲的。”
曹嵩眼一瞪:“那能一样吗?你阿兄等得起,成姬等不起了。难道真等到成姬二十三?那你二舅还不被人笑死。”
曹嵩其实很能把得准女儿的脉,他知道阿生向来喜欢丁二舅。最后这句话一说,阿生只能站到父亲一边。“我知道了,我给阿兄去信。”
信里说什么?
“成姬阿姊若是二十三再成婚,二舅会遭人耻笑。”照着抄就对了。曹操也向来喜欢丁二舅,毕竟是一起吃过蝗虫的交情。
曹操好歹是在年底之前赶回来了,马蹄踏在雪上,满身的风霜。但他的心思一点都没有放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将军说,让我明年入太学。”他闷闷不乐地跟妹妹倾诉,“没道理为师的被禁锢,为弟子的却能入太学的。那我成什么了?”
曹操不想入太学,以显示自己跟张奂休戚与共。
阿生眯眼,放箭,射中积雪的灌木后的一只雄鹿。“第一,张公是告老还乡,不是禁锢。第二,入太学不是出仕。”太学里多的是士人家的孩子,不然怎么太学生天天上书给陈、窦伸冤呢?
曹操这才好受些,拉弓射箭。“我知道了,我去太学就是了。其实论起做学问,阿生比我更合适啊。”
“你别傻了,我毕竟是个假公子。”
“阿生……”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明年我就往兖州、青州去,然后坐船南下交州。我都计划好了,阿兄别给我捣乱啊。”
曹操一边令仆从去捡中箭的猎物,一边伸手拉阿生的皮帽。“听说南岛土著以女子为尊,你想去那里我是理解的……”
阿生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正为冬猎的成果着急。曹操的婚事比较赶,冬季是没有大雁了,只能用更加贵重的鹿和狍子作为提亲的礼物。偏偏今年年景不好,连树林里的动物都不够肥,真是急死人。
曹操还自顾自地小声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