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连皇上御赐的厨子都战死了,休屠泽那边的战事一定打得很激烈。
死者长已矣,生者忍悲歌。
去病口味挑剔,吃惯了他做的菜,每次吃起别人的菜,是否也会有那淡淡的哀伤?
他会,但是他不会流露。
于是,我也不流露“一样的,这个也非常好吃。”
“是,也……真的很好吃。”去病大口大口咬了几口肉。
我喝着他们设法用草籽熬成的粥,这里没有大米,为了这一碗带着青涩、口感粗糙的粥,他们也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去病是个不会照顾别人的人,他其实连自己都不太会照顾。从前的他对待我,有时候就跟对待他的部下一样的方式,胡打胡摔的。
这一回,他就跟变了一个样子似的。像一个拙头拙脑的孩子,捧着一个琉璃碗,生怕打碎了,小心着,谨慎着,以一种笨笨涩涩、小心翼翼的温存,试图和我建立起一种新的相处方式。
他不是太成功,也不是太有耐心,于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保持沉默,沉默地看着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如暗如哑,有多少话语他不肯说。
他不肯说,黄土崖下看我消失在战尘中时,他的心是否撕裂一般痛过?他不肯说,得知我要去黑水古城,他的眼前是否有过黑渊沉底的绝望与担忧?他也不肯说,站在休屠泽轰轰烈烈的战场上时,他的双手是否因为两处不能牵挂而有过微微的颤抖?
就算他一字不说又如何?
他心情的压抑自责,他胸中的彷徨担忧,都如同一条清浅而汹涌的小河,直通到我的心底。很多很多时候,我们说到什么不相关的事情,我忽然停下来想喘一口气,他就会抬起那经过了掩饰的紧张眸光,似乎那藏纳在心中的话就要喷薄而出。
待见到我一切如常,那神气又一丝丝压抑下去,变成平淡无痕的泠泠微波,柔柔悠风。
“去病,黄土崖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兵书上说,兵者诡道也。没有人可以算准一切的。”“嗯。”
“我……我去黑水城是为了保全性命,我知道我对于月氏人……”我不想提到阿朗。
没有听完就答应了。
“去病,我很快就会好的。你的仗也打完了,我们一切都好好的……”
“嗯。”
“去病……”我感觉到自己的劝说真是很无效。他停了一会儿,发现我不说话了,抬起头“弯弯,你说话,我都听着。”
我不说了,该劝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你累了?那就不要说了。”
“我不累,我只是没有话说了。”我恳求他,“去病你高兴一点儿,这样我也可以高兴一点
“谁说我不高我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是吗?”
“你睡吧,明天再跟我说话。”马问路,向神佛打听我一生的出处。
……我……我是疼在谁心头的……
一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