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轻诺一声,站在我的身边。
绣满了朱雀飞龙的车帘被静静掀起一角,一双似乎能够洞穿一切的眼睛从里面露出散漫的光芒:“你……”
嬗儿望着车里的人,又叫:“舅爷。”这孩子!到处乱认亲,我轻捏了他一把:“不许乱叫人。”嬗儿小嘴瘪了一瘪,然后大哭了起来。那车帘一下子被掀得很大,一名穿着红黑兼色帛衣的男子紧紧地看着嬗儿。
“是去病的儿子?!”他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哀痛,“这哭声……够响……朕……”
车帘稍微合上了一忽儿,又重新重重打开,这一次,我看到他的手猛然伸出车帘:“是嬗儿?”
我越发吃惊了,先是那卫将军叫出了我的名字,这个坐在车里的男人还叫出了嬗儿的名字。
“你……你怎么知道……”我抱着嬗儿,哪肯离手?我细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没有称呼过嬗儿的名字。又转看齐,我不认为齐会有机会跟他们说起这些话。
“这个孩子的名字是谁取的?”卫将军问我。我说:“我取的。”
“你怎么会想到给他取这个名字?”车里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怪。
“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是齐问我,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他让我起一个名字,我就随口说了这个名字,就好像这个名字埋藏在我脑海中已经有了许多年。
“来,让我抱抱。”车里的男人脸上横肉很多,看起来凶相很重,他竭力露出和蔼的神情,让人看着心里无端发酸。
我摇头:“不行。”一名宽袍大人手抱象牙板走上一步:“皇上,这霍夫人虽然看起来没有疑问,可是……”他自己看了看我的眼神,“臣觉得,霍夫人神志似乎不甚清醒,皇上这孩子……”
“弯弯的孩子,自然就是去病的孩子!”车里的男人忽然大怒起来,“要你多什么嘴!”他看着嬗儿,“卫青,你看他长得跟去病小时候,简直……”我这才看清楚,他的眼圈有些发红,尤其是眼角,显然刚擦拭过泪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卫将军诺然点头,这一次他连头也没有抬,更没有看我们母子一眼。
“来,让皇上抱抱。”那个名字叫皇上的男人又一次伸起手臂,我看他的身份甚高,神色恳切,心中有些发软。况且,就算不给他抱,凭身边的卫将军等人,恐怕今天我也逃离不了这里。
我说:“你只抱一抱,抱完了就放我们走?”
他点头:“不错。”
我说:“可以,不过,你要言而有信。”
“天子之言,万金一诺。”
我一边将嬗儿递过去,一边拉住嬗儿的衣角:“你敢打歪主意,我一定让你得不偿……”
“弯弯!不得对皇上无礼!”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喝斥我。不争气的嬗儿早已被那辆华丽得出奇的金马车引逗得心猿意马了,此时可以进入马车里,开心地自己挣脱我爬进了马车:“舅爷,舅爷,舅爷……”
“叫皇上。”皇上把嬗儿举起,让他的小脸对准自己的眼睛,“好,长得像爹,真好!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太响太难听,把嬗儿吓哭了。嬗儿又向我这里爬过来,我忙上去将他接住,抬起头看到皇上的眼圈似乎又红了,衬着他的黑肤,好似有泪水欲滴出……
“你……这两年,”皇上看我慢慢将嬗儿哄乖,慢慢说道,“你这两年在哪里?”
“祁连山。”
“为……”卫大将军抢前一步,意识到失言,又退后低头。皇上横扫他一眼,问道:“为什么是祁连山,不是漠北?”
“我当时生病了,祁连山有可以治好我的药材。”我继续哄着嬗儿,这是齐告诉我的理由。
“什么病?”
我不太清楚,我回忆着:“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还有,不能受凉……劳累……还有……生孩子算不算是病?”我觉得挺痛苦的。
“哈哈。”皇上又干笑了一声,生怕吓着嬗儿,又忙收住。车帘一合,大袖一挥,“卫青,带她们母子先回霍府去。”
皇上长身对外传令,“昭仪司,出殡!”他想了想,对一名宦官道:“黄岩,传朕口谕,将景桓侯的封土造成祁连山的形状。”他说道:“他最牵挂的地方,原来不在狼居胥山,而在祁连山……若早知如此……宁儿怎会……”
皇上后来的话,我就听不太清楚了。
我只知道,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十万匈奴玄甲队伍又开始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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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卫、卫……姐姐。”那位拦住齐的女子让我这么称呼她,我有一些叫不出口:“齐呢?”
“你是说阿朗?”卫轻衣看着我怀里已经睡熟的嬗儿,粗大的凤红烛将孩子的脸映射得鲜润欲滴,她欲将手指碰碰嬗儿的脸颊,被我拦住了。卫小姐叹口气:“长得真好,很像表哥。”
“齐呢?”我问得很轻,表情却很严肃,“他跟你交手的时候,给了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