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互诉爱意、共赏花开花落、看尽落日余晖;他们还可以在星光灿烂之夜,郎情妾意、情意绵绵、柔情蜜意。他这样想着想着,他的心就在温柔和绝望中慢慢融化了。
啊!是她!就是她!他终于搞清楚了那个没日没夜缠绕在他的心间,不断折磨他、让他痛苦并让他经受撕心裂肺的疼痛的念头了。然而,对于他所做的一切,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他宁愿把这样完美的姑娘交在一个刽子手的手里,也绝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弗比斯的怀抱。然而,他难过得要命,他伤心得痛不欲生,甚至还时不时地揪下一撮撮头发,看看它们是不是变白了。
有一阵子,他还想到,他上午在圣母院广场看到的那条狰狞的绳索,也许此刻正在收紧活结,拼命地勒住姑娘那异常纤弱、异常秀美的脖子。一想到这些,他全身上下的毛孔顿时都沁出了冷汗。
还有一阵子,当他发疯似的挖苦自己、嘲笑自己的时候,漂亮的吉卜赛女郎爱斯梅拉达的样子又跑进了他的脑海,她是那么的天真无邪,那么的无忧无虑,那么的漂亮,她如同一只长着美丽翅膀的蝴蝶,显得是那么轻盈飘逸。可同时,他仿佛又看见上午身在囚车中的爱斯梅拉达,她的面色苍白、面容憔悴,而且浑身上下套满了枷锁,还赤裸着双脚走上那棱角突出的石阶。一想到这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他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虽然痛不欲生的狂风暴雨袭击着他、撕裂着、粉碎着、扭曲着他灵魂中的一切,但他还是在无意中看见了环绕在他四周的自然风景:小鸡在灌木丛中捉虫子;闪亮的金龟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奔跑;朵朵白云漂浮在他的头顶;圣维克多教堂的塔尖正在戳破山丘起伏的曲线;而科波山墩上的磨坊主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看着自己磨坊里转动的水车。如此安逸、恬静、和谐且平静的一切,让他感到更加得痛不欲生,于是,他又开始撒腿离开这里。就这样,他独自一人像发了疯似的在荒郊野外狂奔,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停了下来。他企图摆脱让他讨厌的大自然,摆脱生活,摆脱人类,摆脱自己,摆脱上帝,总之,摆脱一切。他跑了整整一天,有好几次都因为慌不择路而被绊倒,他的脸拱着地,还用手指狠狠揪着麦芽;还有好几次,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忍受那钻心的痛苦,他竟然用双手紧紧抱着脑袋想把它从脖子上面拔下来,然后丢在地上踩个粉碎。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他又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自从他认为已经完全没有了拯救自己心爱的姑娘的任何希望以来,他的思想便开始乱套了。他不仅完全丧失了理智,甚至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称得上合理的念头。就连他的心中,也只剩下了两个突出的物体:一个是爱斯梅拉达,另一个是绞刑架。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可一旦这两样东西合为一体,他就更加得痛苦不堪,他越想集中精神,来找寻心中还能在意,还能思考的一切,他就越能感到这仅剩的两个东西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壮大着:一个越来越显得妩媚璀璨,而另一个则越来越显得狰狞恐怖。到最后,娇小柔弱的爱斯梅拉达竟然变成了一颗璀璨的星星,而绞刑架则成了一条枯瘦无肉的断臂。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这位副主教先生被如此巨大的痛苦折磨着,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可见这个卑鄙的家伙是如何的贪生怕死,也许只有他死后,他才能真正地看见地狱。
这时天色已经越来越黑,副主教那尚存的一点意识也是不住地提醒他,他该回去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逃离得很远,可事实告诉他,他只是围绕着大学城跑了一圈而已。他看见在他左边的地平线上,就耸立着圣虚皮斯修道院的尖塔和圣日耳曼·德·普瑞教堂那三座高高的塔尖。于是,他便开始往回走。他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他甚至都没有走大学城和圣日耳曼镇,因为他不想这么早进城,最好等到晚上街上没有人的时候。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条小船,在给了船夫几个德尼埃之后,他吩咐船夫把他载到内城的岬角。他下船的地方就是与牛渡舟子沙洲平行、御花园延伸的那个部分,而这个地方也正是甘果瓦曾经陷入苦思冥想的地方。副主教坐在小舟中,也许是受到了小船单调枯燥的划桨声的影响,我们这位被感情折磨了一天的副主教渐渐地变得麻木了起来,甚至在他都上了岸,小船也划走了的时候,他还呆呆的两眼出神。而且,不管他看到哪里,哪里的事物都是摇摇晃晃,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片鬼蜮。不过,这样也算正常,因为一个人如果劳心费神到他这种地步,产生幻觉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现在正是薄暮时分,太阳已经落到纳勒高塔的背后去了。无论天空,还是河水,此时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副主教紧紧凝视着白茫茫的水天之间,塞纳河的左岸,这时也是投射出巨大的黑影,而且越远越是模糊,犹如一支黑色的长箭钻进黑色的暮霭之中。河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房屋,此刻也都是些阴暗的轮廓,在明亮的水光天色衬托下显得格外沉重。有不少的窗户,仿佛一个个的炉口一样往外喷射着灯火。耸立在河水与天空这两幅白幔之间的方尖塔显得又黑又大,给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