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泱原本明亮的桃花眼微微沉了下，手指轻轻攥着，眼睑又在悄悄下垂。

    她以为，黎晚晴不愿意跳舞给她看。这人在薛铮面前可以笑得那般轻松愉快，就像是个充满童真的孩子。可在她面前，却如此忸忸怩怩，满脸不情不愿。

    楚泱目光有些失落。

    年少时的她受人欺负，早就学会独自忍受疼痛，早就学会将内心情感封闭起来。自从她母妃去世后，楚泱整个人便如同行尸走肉，阴鸷而冷漠，从不会流露出半分情感出来。

    那时支撑她一路走来的信念，便是报仇雪恨。旁人有多看不起她，她就要用能力向那些人证明，她，楚泱一定会站在人生最顶峰！

    如今的楚泱睥睨天下，执掌万里江山，她呼风唤雨，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她的人生已经到达顶峰。

    不管她的人生有多辉煌，可习惯使然，她还是像当年一样，将原本纤细柔软的内心完全封闭起来。原以为，任何事任何人都冲不进去。

    可楚泱发现自己似乎错了，不知为何她突然会在意一个叫黎晚晴的女人。会为她的某个表情，某句话而感到失落，会为她的苦苦哀求，而饶过一个罪人之女。会为她的举止投足，而悄悄失神……

    念及至此，楚泱心绪复杂，隐隐的叹息中传出。沉默良久，她才问道：“你是不愿意为朕跳一支舞么？”

    楚泱既已窥探出黎晚晴神色有异，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然而，她还是不自觉问出口。

    黎晚晴在心中哀嚎：她不是不愿意跳，而是不会跳啊。

    按照本意，她该接下楚泱的话，然后顺势点点头。可很多事情从不会按照本意来为之。

    当看见楚泱略沉的桃花眼时，当听到楚泱的叹息声后，心中不忍，不想扫了女皇的一番兴致。居然鬼使神差般答应道：“跳，我愿意跳。”

    怕跳舞时露出破绽，黎晚晴想了想，只好又道：“我刚才一直在犹豫，是因为我很久没跳过舞了，技巧什么的难免会生疏，怕入不了陛下的眼，扫了您的一腔兴致。”

    楚泱紧攥的手渐渐松开，眼睛中轻轻绽放着笑意，像是春日时节徐徐绽放的桃花，失落之情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女皇惊喜道：“你果真愿意？”

    黎晚晴回答：“愿意啊。”

    “好。”

    半个时辰后，楚泱起身，黎晚晴忙跟上她。两人走出乾元殿外，肩上拂满皎洁月光。未多时，便已至西园。

    西园的桃花还如昨日那般灿烂绽放着，在月色的衬托和照耀下，花瓣闪闪发光。

    满园桃花，满袖清香，一地芬芳渗透到人心底。

    两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并排而立，被月色拉得很长。

    楚泱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一片花瓣放在指间轻轻摩挲，然后起身，抬头看着满树的桃花：“又是春日时节，又到了桃花绽放的日子。时间过得真快，桃李春风又一年啊。”

    时光回流，楚泱的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那时，母妃总是和她玩游戏，母女俩在桃花树下追逐。

    母妃说，桃花不像梅花那般孤傲，十分平易近人，做人就该像桃花这般，温暖柔和、待人亲切。

    只可惜，楚泱的前半生如浮萍，无依无靠没有归宿，终究不像她母妃所期待的那般。

    “每次来到这片桃林，朕浮躁的心总会得到安宁。桃花的魅力不仅在于美，更在于能让人内心感受到温柔和平静。”楚泱侧过头，目光转向黎晚晴这边，问道：“你觉得呢？”

    其实这片桃林不仅能让楚泱内心归于平静，甚至更是她灵魂的寄托。

    黎晚晴声音轻柔，像拂在脸上的春风：“我也有和陛下一样的体会。”

    黎晚晴又道：“桃花的境界，也许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如何风云莫测，桃花每到了春日时节总会绽放，以最高洁优雅的姿态。再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桃花依旧笑春风。”

    楚泱笑了，目光像月色般柔软。

    “黎晚晴，给朕跳一支舞吧。在这月色下，在这桃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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