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才洗漱完各自躺在床上。
宋眠想起适才在卫生间脱衣服的时候,明晓进来前忘记敲门,他举着左手,正利索地单手脱衣。
明晓看着赤膊上身、发丝微乱的宋眠,那句:“要不要……”帮你二字没出口。
宋眠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脱这么快。
他握着衣服,举着左手,沉沉地看向明晓。
明晓扶着木门,目光飘散,眼前男人的脸庞、颈肩、腰腹,包括他那无辜的手指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情愫,那是多巴胺在强烈分泌。
她清丽的眉间一蹙,径直将门合得严实。
“洗完给我看下伤口。”
里头回应一声:“好。”
事后明晓给他涂了点消炎药,将那潮辘辘的纱布重新换掉。
各自躺平休息的时候,悸动与不安才来的后知后觉。
宋眠枕着手,于黑暗中探向那扇隔于两人之间的门。
明晓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他为何而来,她也一如既往地冷漠淡然。仅存的关怀是客气的表现,并不是她的本意。
她的本意,她的内心……
怕不是想着如何避开他,摆脱他。
这一点,宋眠深切地感受到了。
他将自己的左手抬起来,轻轻晃动着,这伤,来的恰是时候。
宋眠微微叹息,用胳膊覆盖住眼睛。
今夜无眠的还有黑暗中瞪大双眼的明晓。
她轻轻翻动着身体,就怕有点声音让宋眠察觉。后来想着不对啊,为何自己要这般小心翼翼,像是犯了什么过错一般。
脑海中闪过宋眠的脸。
明晓一个翻身趴着将脸埋起,大抵犯了沉迷于色的错。
陈年旧事还埂在心中,叫人无法不介怀。
宋眠如果是为了当年的事而感到愧疚,那明晓受着现在偿还的人情倒也心安理得。
山中险遇,千里奔赴。
怎么听也是一出真心实意地求和戏码。
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晓才很不是滋味。宋眠一如既往的海纳百川,她偏不配合做有容乃大之人。越想心口越闷,更不愿承认自己还隐藏着某种情愫。
明晓抱着这般纠结的想法,昏昏欲睡。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明晓眼圈底下有些青色。
她本来想替宋眠开车,实在精神不济靠在座椅背上半阖着眼。经过盘山路的时候,明晓迷糊间又看见那片杏花林,隐藏于雪岭云杉之中,白茫一片。
明晓困意难挡,她喃喃问了声:“山中杏林,好看吗?”
还没等到宋眠回话,她便睡了过去。
宋眠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正大光明,身侧的人静静呼吸着,阳光拂过她的睫毛,却落在了自己的心上。随后他隔窗探望,雪岭云杉看似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那一处隐约的白,转眼便消失不见。
宋眠开出几公里,在一个分岔路口转了弯。
于是等明晓睡饱醒来,她看到了枝枝白杏,落花如春风吹雪般旋落眼前。车子行走在曲折的小道上,两畔草木葳蕤,白色早已覆盖一片。
她开了窗,惊奇地探出窗外。
这是杏花林啊。
明晓伸出手,接住了旋落地重重花瓣,香味清淡内敛,好不温柔。
小道受阻,车子无法再继续前行,宋眠刚熄了火,明晓便径直下车。她踩着松软的草地,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已然被夭夭无边的花谷迷了眼。
花很美,但有感的则是她的心境。
宋眠就在身后跟着,看着明晓仰起头来寻望。
直到明晓止步,她眼中波光粼粼。
“我爸爸……”
明晓终是在宋眠面前提起了父亲,她心中酸涩。
“爸爸在泰州给我留了一封信,那封信就压在书桌的玻璃下面,我竟然隔了这么多年才看见。信中提起前往昭苏镇的一处盘山路上,能看见野生杏林,他有幸前去赏过花,尝过果子,说这里结的果子很是香甜,是他吃过最好的杏子。”
明晓情绪低沉,说到这里她渐渐淡了语气。
宋眠走近她,将手轻轻抬了抬,又放下来。
“宋眠。”
她突然转过身来,眼眶微红。
片片花瓣在他们中间悬落。
“我爸爸一生不舍昼夜,勤于专研,他是所有野生动物守护者的典范与榜样。我从未在他身上看出半点对这份职业的倦怠,相反,他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和毅力。”
“半年前我想离开清水村,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人生目标,怎么找怎么看,都不知道未来该如何走下去。直到看见爸爸留下的那封信,他说守护雪豹,守护自然是其一生所行,自打我与他目标一致,他特别欣慰……”
明晓哭了。
她十分委屈地看着宋眠,宋眠的心在滴血。
“他以我为骄傲,我不想让爸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