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整个过得乱哄哄的。莫纳对从前的亲密伙伴的游戏全都失去了兴趣，最后那段娱乐时间是坐在课桌前度过的，全神贯注地读一本郡县的小地图册，是歇尔县地图，在计算着距离，手指在页面上追踪一条路线，同时在一张纸上迅速画出某段神秘的行程。周围是木屐的咔嗒声；男孩子不停地冲进冲出，跃过长凳，在课桌间你追我逃……他们知道在莫纳设法集中注意力时去推撞他是不妙的，可在休息时间快结束时有两三个村里的小子，像是要挑逗一下似的，踮着脚悄悄过去，越过他的肩膀往下看。接着其中一人斗胆推了别人一把，将他们推倒在莫纳身上。他啪地合上地图册，遮住笔记，伸手去抓离他最近的那个捣乱分子，而其他人逃了开去。

    那人正巧是吉洛达特，是个刺头，而他立刻拉长声音尖叫起来，开始踢人，但是旋即从教室里被撵了出去，尽管他还来得及火冒三丈地大喊大叫：

    “你这个大坏蛋！难怪他们都要反对你。难怪他们要和你打……”

    ……一连串的辱骂我们都回敬了，其实也没弄懂他是在骂什么。我是叫得最响的一个，因为我站在莫纳一边了。眼下我们之间有了某种契约。他答应要带我跟他一起走的，他事实上从未说过我不够“胆量”，像别人总是在说的那样，这些把我和他终身结合在一起了。而我一直都在思考他那个神秘的探险活动，我的结论是他遇见了某一个姑娘。她肯定是比任何一个本地姑娘都要美丽得多，比让娜漂亮，我们过去常常在修女嬷嬷的园子里透过大门钥匙孔看她；或是比面包师的女儿玛德莱娜漂亮，她的皮肤粉红，她的头发金黄；或是比大城堡里的冉妮漂亮，她长得很美但是个疯子，从来都不许出门。他在夜间回想，像小说里的主人公那样，毫无疑问是在回想一个姑娘。而我打定主意要向他打听她的情况，在他下一次把我叫醒时，鼓起勇气……

    刚刚吵过这一架的黄昏，放学后，我们两个在园子里收拾工具，白天用过的那些锄头和铁锹，这时我们听到大路上传来战斗的呐喊。那是一帮吵吵嚷嚷的小无赖，分成四列迈着整齐的步伐，像一支训练有素的中队，领头的有德鲁什、达尼尔、吉洛达特，而第四个人我们不认识。他们见到我们便一齐大声轰赶起来。因此整个村子都在和我们作对了，而他们玩起某个打仗的游戏，我们被排除在外。

    莫纳平心静气地走到遮顶下面，把扛在肩上的铲子和锄头归置好……

    可半夜里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按我胳膊，便惊醒过来。

    “起床，”他悄声说道，“我们要走了。”

    “你现在知道路了吗？”

    “知道不少了……余下的，”他咬紧牙关说道，“我们得顺路去找出来。”

    我在床上坐了起来。“你看，莫纳，听我说。对我们来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大白天去，用上你的地图，直到把那段仍然不知道的路线弄清楚为止。”

    “没错，可是那段路远得很呢。”

    “好吧，夏天日头一旦变长，我们就套了车去那里。”

    接下来的长时间沉默只能表示他同意了。

    我终于说道：“咱们俩要一起去寻找你爱上的那个姑娘了，莫纳，你至少得让我知道她是谁。跟我讲讲她吧。”

    他在我的床脚坐下来。黑暗中我只能辨认出他低垂的脑袋，他合抱的双臂，他的膝盖。随后他便深深地吸一口气，像那种心里盛得太满再也不能保守秘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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