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域名(.com)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org)
终于露出一张脸——零零星星粘着黑色封糊纸、布满皱纹的雪白的脸;时而欣然咧嘴而笑、时而愀然拉长的脸——然后是一个高高的皮埃罗悄然出现,像是某个随时都会散架的人体活动模型,弯腰曲背仿佛是腹绞痛发作似的;踮起脚尖走路仿佛是害怕未知的危险似的,两手缠在袖子里,袖子在地上扫动。
即便当时知道他的哑剧应该是演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现在我也还是不甚了然的。我只记得,他刚入场,尽管是拼命要站稳脚跟,还是摔倒在地了。刚刚起身便又倒下了——一遍又一遍。椅子不停地挡在他的道上,同时有四把椅子。有一次他倒下时还把带进场地的那张大桌子给翻倒了。最后他摊开手脚躺在了观众的脚边。两个临时演员,好不容易从观众席上选拔出来,攥住他的脚将他拖动,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搀扶起来。每一次倒下他都要轻轻叫唤一声,没有哪一次是叫得一模一样,可那一声轻轻的叫喊总是可怜巴巴的,显得既悲苦又自鸣得意。高潮到来时,他在椅子堆叠起来的脚手架上,从一个很高的地方慢慢滚落下来,发出一声拉长的惨叫,混合着胜利与绝望,引起妇女们的一片惊呼。
童话剧的第二场中,那个“站不起来的可怜的皮埃罗”是从他袖子里掏出来的——记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了——一个塞满秕糠的小娃娃,和他搭档上演一幕悲喜剧。这出戏是以娃娃体内的填充物全都呕吐出来而告终的。接着,伴随着强忍住的悲苦叹息,他便用某种看似麦片粥一样的东西给她的身体重新装填,而在最为紧张的时刻,人人都张开嘴巴紧盯着可怜的皮埃罗为之悲悼的那个黏糊糊的倒霉角色,这时他冷不防地攥住她的胳膊,朝亚士曼·德鲁什的脑袋笔直扔过去,而那玩意儿嗖地从他耳边擦过,刚好打在皮尼奥夫人的下巴底下,扑通一声弹跳起来。这个好太太尖声叫喊,身子猛地往后一挫,旁边坐着的那些人如法炮制,结果把长凳给翻倒了,面包师的老婆、伤心寡妇德鲁什、费尔南德以及其他二十个人向后倒去,他们的腿跷在半空中,伴随一片哄笑、欢呼和掌声。与此同时,那个高高的小丑从地上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荣幸地对你们表示感谢!”
正是在这个时刻,在一片喧哗声中,自始至终都默默地沉浸在剧情中的大莫纳一跃而起,抓住我的胳膊,指着那个马戏团领班嚷嚷道:
“看!你看看他!我知道他是谁了!哎呀,自然就是他了……”
即使不看我也猜到了,仿佛是那个念头在我心里孵化已久,只需轻轻一啄便能破壳而出似的。那个年轻的外乡人眼下站在帷幕旁的一盏照明灯边上,裹着一件长斗篷,头上的绷带拆除了。在烟雾蒸腾的灯光中,像以前在大城堡房间的昏暗的烛光下一样,那个侧影勾勒出来:鹰隼般纤巧的面容,没留胡须。面色苍白,嘴唇张开,他在匆匆翻阅一本小小的红色集邮册,可能是一本袖珍的地图册。除了在浓密的头发遮住的太阳穴上穿过的那道伤疤,他的每一个细部特征与大莫纳向我描述过的那个伤心无告的情人都是吻合的。
毫无疑问,他拆除了绷带是要让我们把他认出来。可是莫纳刚发出叫喊,那个年轻人就消失在大篷车里了,虽说并非没有朝我们投来那种默许的眼色和笑容:那笑容含着一丝我们所熟悉的悲哀。
“还有另外那个人!”莫纳惊呼道,“我怎么当场没有把他给认出来呢!他自然就是游园会上的皮埃罗……”
他开始奋力挤向甘纳许,可后者已经将场地的开口堵上了。那四盏照明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而我们急得直跺脚,不得不跟在人群后面,他们在昏暗的光线里顺着长凳之间狭窄的通道慢慢地移动着。
我们一到帐篷外面,莫纳便反身朝大篷车冲去,登上踏级,咚咚敲门。可是门锁上了。看来,大篷车的红帘子后面那两个演员——还有躲在它们自己某个庇护所里的山羊、小马驹和会说话的鸟儿——已经安定下来过夜,并且是睡着了。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大莫纳 (.org)”查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