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而且有一点距离——或许是有人在给牲口饮水呢。旋律是那种舞曲的旋律,可唱歌的人将它伤感地拉长,给了它某种老民谣的怀旧调子:
我穿上了红鞋子……
情人,再见!
我穿上了红鞋子
永别了,再见!
莫纳竖起了耳朵聆听。这是游园会最后那个晚上那些迟到的农民唱的曲子,当时分崩离析已经到来,是永不再来的奇妙日子的另一种记忆,而且是那种最不和谐的记忆。
“听……你们听见了吗?”他低声说道,“我要去看一下那是谁。”
他迅速掉转头,朝歌声传来的方向跑去,笔直穿过横亘其间的那片小树林。歌声几乎是立刻就打住了。随着唱歌的人愈行愈远,可以听见他在向牲口吹口哨,接着就悄无声息了……
我朝同伴看一眼。她郁郁沉思,意兴阑珊,眼睛始终一动不动地看着莫纳消失于其中的那片小树林。日后有多少次,她会同样忧郁地凝望着那片大莫纳将永远消失于其中的树林。
“他心里不快乐,”她难过地说道,“而我或许是什么都帮不了他。”
我欲言又止,生怕肯定是飞快赶到农场的莫纳已经走在回来的路上,会听见我们在谈论他。而我本想鼓励她:说她不必害怕冒犯他;他肯定是受到某个秘密的折磨,而他出于自愿永远不会将它透露给她或任何一个人——这时我们听到小灌木林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叫喊。随之而来的是蹄子踩踏的声响和马儿的嘶叫,接着是尖声争吵……我敢肯定是老贝利泽勒出事了,便赶紧朝那个喧闹的现场跑去。德·加莱小姐远远地跟在我后面。野餐场地上肯定是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动作了,因为我进入那片丛林时听到那些跑过来的人发出的叫喊。
那匹老马,拴得太低了,一条腿缠在了绳索里。它一直静静地站着,直到德·加莱先生和德鲁什在漫步时走近为止;然后,或许是因为那种燕麦吃起来不对胃口,它激动起来并设法挣脱。那两个人设法把它解开,可事情做得笨手笨脚,它因此被缠得更紧了。此刻莫纳从农场回来正好遇见他们。看到他们如此无能,他火冒三丈,一把将那两个人推开,让他们差点儿四脚朝天地倒在灌木丛里。小心翼翼但是动作极快,他几下就把那匹马解开了。可是太晚了,那畜生站着发抖,低着头,一条腿在身子下面挺直,从它这副样子可以断定,有一处跟腱肯定是扭伤了,或是断了一根骨头。马鞍一半滑落,而它让人看着挺可怜的。莫纳俯身在检查那条伤腿,但是一言不发。
他抬起头时,我们好几个人在那儿站成一圈。可他视若无睹。他气得脸色铁青。
“究竟是谁把它那样拴起来的?还让它整天驮着马鞍!说到马鞍,谁敢把它安在一匹几乎都不能套上车辕的马身上呢!”
德鲁什正设法开口说话,想把过错都揽到自己头上……
“你给我闭嘴,”莫纳说道,“都怪你。我看见你傻乎乎地猛拽笼头——好像那样就可以把它解开似的!……”
他又弯下身,用手掌摩挲那处受伤的跟腱。
德·加莱先生到目前为止还没说话,可惜他没能退居幕后。他挺直身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海军军官没有那种习惯……我的马……”
“哦,原来是您的马!”莫纳插话道,语气较为冷静了,而他看着老人家时,脸都红了。
我期望听见他改变语气,甚至道个歉。可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而我看到,他是要把局面搞得更糟,是要把一切都彻底摧毁,从中获得一种苦涩而绝望的快意,他故意用不屑一顾的口气补充道:
“那我只能说,我可没法向您表示祝贺的。”
有人提议道:
“或许用冷水……要是让它站在浅滩上……”
莫纳又打断话头:“只有一个办法,把这可怜的畜生弄回家去,趁它还能自己走路——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然后把它放进马厩,别让它再出来了。”
几个年轻人赶紧上来帮忙,可德·加莱小姐却立刻婉拒了,她忍住泪水,脸颊火辣辣地跟每个人道别,包括莫纳,而他十分难堪,站在那儿不敢看她。她拿缰绳牵着那头畜生像是牵着朋友的手,与其说是领着它走,还不如说是仿佛在和它接洽似的……夏末的空气是温馨的,眼下天气更像是五月而不像是八月,习习微风从南边吹来,篱笆上的树叶子瑟瑟抖动……我们目送着她移步而去,胳膊从披挂在肩头的斗篷里伸出来,纤细的手攥住沉甸甸的皮缰绳。她的父亲在她身旁蹒跚而行……
而那一天就是那样结束的。篮子、盘子、刀子和餐叉收拢了,椅子和桌子折叠起来堆放了。四轮马车和运货马车一辆接一辆驶去了,载着包袱和乘客。帽子举起,手帕挥动。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和弗洛朗丹叔叔在一起,而他和我们一样怀着深深的失望,沉思无语。
随后我们便驱车离去,由一匹英姿飒爽的红棕色小马,踩着轻快的步点,拉着我们那辆弹簧颤悠悠的四轮马车。在道路一个拐弯处,车轮碾着沙粒,而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