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有所吸引,有所不安,他似乎在听着一个熟悉声音的回声。他从她讲故事时那种近乎悔恨的语调中也察觉到某种东西。
看他那种样子,她害怕伤到他了,便冲动地转过身来用信赖的语气说道:
“我要把我所要给你的一切都交给你:是某件东西,而它到现在为止都是我最为珍贵的财产……我要你把它给烧了。”
她密切注视着他,提心吊胆,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捆信件——她未婚夫写给她的信,便把它交给他。
他顿时认出那手俊秀的笔迹。他顿时责怪他自己没有立即猜到她未婚夫的身份。眼前是那个流浪汉弗朗茨的笔迹,一样的笔迹他在大城堡房间里留下的那张绝望的便笺上见到过……
此刻他们走在田野里的一条小道上,傍晚的斜阳照亮两旁草丛中生长的朵朵雏菊。莫纳处在如此混乱的状态中,都还来不及思考这个意外发现会对他自身的处境造成何种影响。他读信是因为她要他读的。孩子气的措辞——多愁善感、哀婉动人……例如,最后一封信的这一节:
……因此你那小可爱的心就丧失勇气了,不可原谅的小瓦朗蒂娜啊。我们眼下会发生什么事?好在我是并不迷信的……
莫纳继续读信,让愤怒和悲伤弄得有些昏聩,面色凝重却苍白,眼睛下方在抽搐着。瓦朗蒂娜惊慌地瞟一眼他面前的信纸,看他念到什么地方了,是什么东西会让他这样生气……
接着她便赶紧解释。“噢,那个心形物呀!那是他送给我的小饰品,让我发誓要永远保留它。不过是他的一个疯疯癫癫的念头。”
可她只是继而把莫纳激怒了。
“疯疯癫癫!”他叫喊道,一把将信插进口袋,“你干吗老是说‘疯疯癫癫’?为什么你不能相信他的话呢?我认识他。他是前所未有的一个大妙人!”
“你认识他!”她惊叫道,像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你认识弗朗茨·德·加莱!”
“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们是同一伙冒险家,我们情同手足——而我现在偷了他的未婚妻!”
“唉!”他越说越气,“要是你知道你所造成的伤害!因为不肯相信!这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就是因为你才弄得失去了一切,一切……”
她不知所措了,想要说些什么,想去拉他的手,可他却粗暴地将她一把推开。
“走开。别烦我。”
“那好吧,”她说道,声音颤巍巍的,脸颊绯红,眼里满是泪水,“如果事情是那样的话,我会走的——当然会走的。和我姐姐一起回布尔日去。要是你不来找我,你当然知道我父亲太穷,没法把我养在家里的。那样的话,我也只能是回巴黎去了。我会成为流浪者,像以前曾经做过的那样,而既然我把唯一的谋生的活计丢了,你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的……”
她去收拾自己的物品,带着它们去车站。莫纳甚至没有看一眼她离去的身影,他继续走下去,不管他那双脚会把他带向何处。
到这里日记又中断了。
随后有更多的信件草稿,出自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一个到处漂泊的人。他在费尔特-东吉永所写的信,表面上是要坚定他永远不去见她的决心,并详细说明这样做的理由,可或许是暗暗希望收到回复的。他在某一封信里问了她一个有关领地的问题,而当时他心里一片混乱,甚至都没想到过这一点:她知道它是在哪里吗?……
另一封信里他恳求她,要她与弗朗茨·德·加莱重修旧好。他本人会负责去找他的……有几封可能是从未发出过,但肯定寄出过两三封未见回复的信。这是一段内心冲突的时间,是一段绝望痛苦和全然孤独的时间。等到没有进一步希望再见到伊冯娜·德·加莱,他便一定是感到自己的决心减弱了。而我从下面几页——日记最后部分——得知,他在假期之初的某一天早上租了一辆自行车,骑车去布尔日,“走访那座大教堂”。
一早他就动身出发,走林间那条可爱的直道,一路上肯定是编了上百个借口,试图不失颜面地出现在他所抛弃的那个女子面前,而且用不着请求和解。
最后那几页,我把它们纳入了某种次序,讲述的是这趟旅行和这个不可更改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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