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眉头一直皱着,自他昨夜半夜醒来不见了秋素,在雪地里找到只穿着里衣的她就一直没出声说过话。他还从没有恨过谁,可那一刻却恨了秋素。恨她从没有真心的信过自己,恨她从来不把他的话放在心底。或许在她心底,他连山主都比不上。可她怎么还嫁给了他?还怀孕生子!
是了,怀孕又不是她能控制的。若是能,她或许很乐意肚子里没有这个拖油瓶呢。
裴母倒是真的着急了,“您给个方子,请了大夫,可都说七八个月了,不好下重药,一般的吃不吃差别不大,只给开了保胎药。她这般模样,伤风不治总也不是个办法。”
御医捻着胡子又细心的诊了诊,皱眉道:“怎么会突然受寒?寒气入胞宫,即使孩子没事,产后产妇也不少受罪。”
“会怎样?”裴母急忙问。
“不好说。腰疼头疼是一定的,调理的好自然无事,调理的不好,第二胎就难了。”
秋素头里面沉的难受,干脆闭了眼。耳边听着裴母焦急的声音,听着吴公公尖声尖气不男不女的调调,心里竟然一片安定。
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她不去,谁也别想让她进去。
秋素迷迷糊糊间,被人缓慢而坚持的拉了起来,睁开眼就看见一脸悲色的裴远。裴远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字郑重的开口问:“秋素,我只问你一遍,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喊她秋素,秋素心里没来由的就紧了紧。
“你从来就不曾信我对不对?”裴远放开钳着她双臂的手,退后了一步,自嘲的笑笑道:“姬颜,你狠!我怎么忘了你是姬家人?”
秋素震惊的看向裴远。姬颜?她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就连清风寨的人,也只有周叔和何卓知道这个名字。
“你怎么?”
裴远摇摇头,叹口气背过身,静了片刻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道:“不错,我去平城是寻姬家后人的。有人暗里送信给了个大概的方位,出现在平城,又在清源山下遇刺是个意外。遇见你也是个意外,带你回来却不是意外。”
裴远苦笑着摇头,“是要举兵,还要给天下百姓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姬家人最好不过。可是姬颜,你是太看重自己,还是太看轻了我?没有你,我果真就没有办法了吗?你以为……唉,我那夜要了你,自然就把你当作我的妻子,而不是一颗棋子。我怎会让自己的女人和儿子亲历险境?”
“我以为,你我虽谈不上心意相通,但最起码,你该对我有最起码的信任。”
外间有开门声,一袭凉风卷进来,吹起中间棉帘的一角。裴远紧紧拳头,抿紧唇终是道:“那孩子,你若真不想要,就不要了吧。他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秋素瞪大眼睛,一直托着自己肚子的手抖作一团。七个半月了,那时候他夜夜索要,不就是为了让她早些怀上?如今却又说什么不想要就不要的话。孩子也是说不要就能不要了吗?秋素眼中眼泪慢慢聚集,在忍不住流下的那一刻狠狠的抹了把脸,努力放平声音道:“裴远,你敢发誓,没想过用这个儿子做过什么事?”
裴远无力地垂了肩,叹口气道:“想过,怎么没想过?他有姬家血脉,又是皇家之子,最好不过。呵呵,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裴远掀帘出去,无视呆立在一旁的黄桃,快步走进漫天大雪里。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基础可言,浅薄得经不起一点风浪。
秋素看着晃荡了几下安静的垂下来的棉帘,眼泪终是忍不住下来了。她多久没哭过了?自己都不记得了。一切都说开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明明白白,没有一点隐瞒一丝欺骗,可为什么心里却疼的让她窒息般的难受。
他们都说了什么?秋素只觉被浓浓的绝望笼罩着,脑中就只余他那一句——这孩子,你不想要就不要了吧。你不想要,就不要了吧!
哈,他这么说的!秋素恼恨的握紧拳头去捶打隆起的肚子,到了跟前却又下不了手。秋素抱住肚子蜷缩在床上,顷刻间便已满面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