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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掠过云层的瞬间,阳光从机翼的尾端斜斜地照进机舱里来。轻薄的云层开合处,隐隐露出绿色的陆地轮廓,与海洋交接的地方呈现出漂亮的渐变曲线。
窝在座椅上睡得香甜的女孩皱眉换了个姿势,而后慢慢睁开眼睛。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女孩,一头继承自父亲的黑色柔顺长发,面孔却有着明显东西方混血的痕迹,浅绿色的瞳孔,睫毛浓密,使她看起来气质甜美可爱。
虽然她的性格完全跟这四个字搭不上边。
女孩坐直身体,从窗外发现了陆地的轮廓,因为长途飞行而产生的困倦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新鲜感。
“亲爱的乘客请注意,由于飞机正遇上强气流,可能有些颠簸,请您系好安全带,不要在舱内随意走动,谢谢合作。”空姐甜美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
话音未落,机舱突然剧烈地一抖,连温暖的黄色灯光都突然闪烁了好几下,在短暂黑暗的间隙里,突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犹如一只铁钳般,猛地紧紧抓住了女孩的手臂。
光明重新降临。女孩诧异地转头看去,正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金发女孩,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有些微的尴尬。女孩轻轻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那只手慢慢移开了。对方脸上的苍白没有完全消去,像是急于开口辩解着什么:“呃,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吓坏了。”
“没关系。”女孩笑道。
“上学还是度假?”对方问道。
女孩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浅绿色的眼睛盯着对方,微微张着嘴。
“我是说……你去亚特兰大上学还是度假?”对方笑着重复了一遍。
“哦,度假。”
猝不及防地,对方伸过手来:“我叫emily。”
“lilith,lilith·lovette。”女孩礼貌地伸出手去,跟对方轻轻碰了碰,指尖冰凉,“很高兴认识你。”
“lovette?”对方似乎有些诧异,“我以为中国人……”
“这是我妈妈的姓。”lilith解释道。
“哦,”眉毛舒展开来,女孩殷勤地问,“第一次来美国?”
“嗯,是的。”lilith说道。
“需要建议吗?你知道,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些。”emily热情地说道。
“呃……谢谢你,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在那里呆很久。”lilith说道。
“我明白了。”emily正说着,机舱又剧烈震动了几下。谈话被打断。
或许是怕自己的冷淡太过失礼,lilith微微犹豫片刻,才露出微笑说道:“不过事实上……也许你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lilith突然感觉到身上一轻,随即强烈的失重感迎面袭击了她,短暂的安静过后,在全部乘客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整架飞机突然几乎呈直线下坠,心脏像突然被高高抛起,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没有着落。
lilith唯一还能感觉到的,是旁边再次伸过来的那只手,涂着漂亮的亮蓝色指甲油,因为恐惧,指甲深深掐入了她的手臂。她下意识紧紧闭上眼,右手却摸索着移过来,反手握住了emily的手。
两只纤细的手交叠,一样的冰凉绝望。在生命最后的几十秒里,唯一闪过她脑海里的,却只有行李箱里那张早已发黄的照片,木制镜框里的女人笑靥如花。
妈妈,保佑我。
随着一声巨响,无边无际的黑色雾气陡然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瞬间笼罩住整个视野。犹如陡然遭遇断电的电视机,信号在传播中途被强行切断,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有高速电子粒仍然在锲而不舍地撞向屏幕,试图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唤醒陷入沉睡的画面。
时间在黑暗凝滞的空间中,恍如失去了意义。犹如漂浮在晦暗幽深的海底,隔绝了一切光线和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最先听到的,是漫天尖鸣的警笛,划破粘稠的空气,像是直直奔着自己撞过来,她想逃,身体却一动不动,眼睛能看见自己的手脚,却根本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她急得一身冷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庞然大物撞过来,碾过她的身体,骨头发出清脆的裂响,粘稠腥臭的血一瞬间如泼墨般染红地面。
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水泥路面上,仰头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天空。盛夏的天空很蓝,没有云,看起来就像一整块天青釉色瓷,平整得如同人工制造。
而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下是冰凉坚硬的金属,眼前没有光,一片漆黑。空气很凉,掺着福尔马林的腐臭味,钻入肺里有些微的疼痛。五感迅速回到身体内的瞬间,全身骨头和肌肉都叫嚣起来,她甚至不能抬起自己的臂膀,因为只要稍微一动,从肩头到手腕就像是被真的碾碎然后拼起来一样痛。
随即她感觉到不对。四周的空气冷冽寒凉,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也就是说,问题在于,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