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有人禀告，说那只到处寻他的妖已被杀了，他急忙赶来，向老道士致谢，道士说此事多亏这位眉谷姑娘相助。

    老道士将狐狸丢给他，“做件披肩，以后再也没有狐妖敢侵扰府上。”

    他连连道谢，见眉谷是绝色出尘的美人，上前便牵住了她的手，“多谢小师傅，多谢诸位，还请移步前去寒舍喝杯茶，好让在下有报答的机会。”

    眉谷反手握住他，疼得他立刻放开了手，再也不敢碰她一下。

    他干笑了几声，道，“在下是本地人，本分老实，不料这妖物竟想霸占主妻之位，我已言辞拒绝，这妖物蛊惑我那可怜的妻子雨夜出行，这才导致这出惨剧，吾妻逝后，她再次提出要成为我的妻，我不愿与妖物苟且，这东西便要伤我性命。幸我遇见这位师傅，藏住了行踪，未曾被害。见她已被制服，我就乘势来了，只是可惜我这些朋友，都被相害了。”

    只剩下半边脑袋的狐狸竟还有一口气，猛地咬住了赵耀同的手臂，死死不松口。

    赵耀同将她往地上一摔，她这才彻底断了气。

    泪眼迷离的时候，小雪又看见了赵谢氏，她消失以后，这人间，于她而言也失去了意义。

    她固执地相信，某个冬日里，赵谢氏还会回来接她，把她放在温暖的手炉边，一边给她读诗听。

    她离开以后，这世上好像再也没有时光流逝了，她日日做着无味的事，只要想起那个娴雅静致的女子，她的目光温柔善良，她便开始恨起凡人来，从寺庙周围的野狐口中听说了整件事，小雪孤零零地坐在寺庙的门外坐了几日，寺庙破败，唯一的一尊佛睁着慈悲的双眼，周身遍布灰尘。

    妖是不能求佛来渡的，所以她求佛渡赵谢氏，让她来世托生一个好人家。

    妖没有不灭的魂魄，不能入轮回，她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虽然如此，仍甘愿冒险为她去杀了那些人。

    红尘万丈，岁月茫茫。

    在她将她抱入房中前一日，它这只野狐狸还只如尘埃，飘飘荡荡地在世间迷茫，但遇见了她，她们做了伴，此后一切都变了。

    她是人，她是妖，也许她早就明白这只小狐狸能听懂她说话，也清楚狐狸总是趴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一章的意思，所以她总是说人间情爱的美好，人间美好，但也寂寞，她得不到丈夫的心，也并无子嗣排解忧愁，人间情爱的繁华里藏了荒凉，温暖的岁月尽头其实没有灯火。

    她立在府中一角，像是个摆设。

    但她是小狐狸的归途。

    小狐狸慢慢闭上眼睛，经过人间，能与她同看一场风起月落，雨水冰霜就已经足够了，原来数百年间，她所求唯此而已。

    若人间无她，她一个人孤寂，又不愿再去寻一个朋友，要如何度过这漫长岁月。

    可惜了，六道轮回，妖原是不配的，她化为虚无，想来是与她再无相见一日了。

    生平从不求取圆满，只是希望渐行渐远时能得她回头一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