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动着滚轮老式打火机,打了无数次,调整了不同的角度,磨得大拇指都没了知觉,每次才冒出的火星,无一幸免都灭了。
最后一次,滚烫的打火机,在邵一点锲而不舍的“按摩”下,金属头“咔哒”一下,飞出去老远,寿终正寝了。
“我操,什么破打火机。”邵一点忍无可忍,爆了粗口。
想销毁那些东西,就那么难?
寂静里,一声嗤笑声传来。
“谁在哪里?”邵一点汗毛都炸起来了,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黑漆漆的巷子里,一个鬼影都没有。
“这儿。”
背后的矮墙上,一声清脆的机械声响后,旋即亮起一颗光点。
邵一点回头,只见一个人影坐在墙头上居高临下望着她,右手指尖夹着一根烟。
只看姿势,邵一点就认出是祁天。
“你、你、你……”邵一点慌张地瞪大眼,你了好久都没抖落利索想说的话。
祁天从墙上跳下来,看了看垒了高高一摞的废纸,邵一点紧张得呼吸都抽紧了,生怕祁天会问那都是些什么,她不擅长说谎,但更不愿意将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说给他听。
一是因为他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二是不管她的那些破事儿,会不会给祁天添堵,她都不想给他带去一星半点的不快乐。
她怎么会重回17岁的,这些日子她也琢磨出了点门道,应该是她生日时,许的那个愿有关。既然这是她回来的目的,她就要贯彻到底。
至于她家的事,重活一辈子,相当于她早就提前被剧透了几年人生,这点小麻烦,难道她还不能解决?
祁天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磨砂灰的zippo打火机抛给了邵一点,“用这个。”
“谢、谢、谢。”邵一点手忙脚乱地接住,是沉甸甸的金属质感。
风好像更大了,她手有些发抖,还是一下就点燃了面前的废纸。高档货就是不一样,迎着风,火苗也只歪歪地扭了扭,很顽强,并没有熄。
邵一点忽然有些想笑,这好像就是她和祁天的人生的隐喻。
廉价和昂贵,脆弱与坚韧。
两种截然不同的对比。两段南辕北辙的人生。
火光熊熊,将堆叠的纸焚烧,升腾的焰火将混沌的夜撕扯出一条口子。
“你刚刚骂人的时候,说话挺顺溜的啊。”祁天上身往后倾,靠在了灰扑扑的墙壁上,看着邵一点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一和我说话就结巴?”
邵一点愣住了,根本不敢朝祁天看一眼,怕泄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她放在腿上的手一点点收紧,脑汁都熬空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祁天探寻地盯着紧张兮兮的邵一点,突然想起了张丽芬说的那句“小小年纪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话。
他微微一哂,“你不会是怕我吧?”
祁天的眼睛很大,又是单眼皮,眼尾微微下垂,乍一看挺温和无害的,是无辜的小狗眼,但配上那不羁的表情,和随时紧绷的下颚线条,不笑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惹我,老子今天不爽”的气场。
以前在A城的朋友就说过,“天哥往那一站,就是大写的目中无人四个字。”
“没、没有,”邵一点磕磕巴巴的解释,“我就、就是紧张。”
其实她这话也有毛病的,为什么单单看到祁天会紧张?
如果祁天继续追问,邵一点肯定会彻底死机,暴露更多破绽,幸好祁天没继续问下去。
他仰着头,一边叼着烟一边望着天上的明晃晃的月亮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邵一点就蹲在一旁,不敢看他。毕竟火烧得正旺,她的表情无所遁形。
抽完一只烟后,火也熄了。祁天随手将烟屁股扔进了那堆灰烬里,直起身对邵一点说:“我要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去吧,一个女孩子晚上就别在外面乱晃了。”
“嗯。”邵一点点头,想要站起身,但蹲了太久双腿酸麻得不像是自己的,她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祁天微微躬身,朝她伸出手。
犹豫了一瞬,将有些发抖的手轻轻搭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她和祁天的第一次牵手……祁天扯着她手臂用劲朝上一提,拉邵一点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痛,痛,痛。”
这次不是结巴所致,是真的痛。
恍恍惚惚的,她竟然将那只受伤的手伸了过去。
祁天立刻明白了,皱着眉:“你的手,没去看过?”
“没。”
“为什么不?”
“……”
“算了,我不问了。”这些日子,听舅舅提起邵家那些鸡飞狗跳的事,祁天大约也知道为什么。
他松开邵一点的手,转身朝巷子里面走,没再理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的残疾人世邵一点。心想,别人过得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他的生活都过得一团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