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年1月1日，罗德岛

    “好久不见了啊，凯尔希。”

    乔恩走近。

    凯尔希站在舰桥，望着远方，没有理乔恩的话，只是在沉默。

    乔恩就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

    过了一会，她终于开口，手指向远方，“那边，在流血，老爷，四周都在流血，医疗物资已经没办法进购，全泰拉乱成一片，所有人都在打仗。”

    “人民说要推翻贵族，杀掉所有压迫者，贵族说他们已经不是贵族，集结起来反抗。”

    “可恨的人变成可怜的人，而原本就可怜的人，如今成为了他们最讨厌的样子。”

    “这就是您所希望的吗？这就是您规划的未来？”

    凯尔希望着乔恩的双眼，直直盯着，没有丝毫偏移。

    乔恩说：“不觉得很棒吗？血流如河水一般，从高处流到低处，正因为如此，在山巅的人才能看到那一抹猩红，不然他们永远都见不到山谷中堆积的尸骨。”

    啪——

    凯尔希删了乔恩一巴掌，左脸的胀痛感让乔恩感受到了真实。

    她说：“你根本不在乎死亡。”

    “是啊——我不在乎。”乔恩笑道：“我早跟你说过，我不会看小局，你以为我傲慢？不，是因为我看不懂，更不愿意入了小局。”

    “而你行走这么多年，看到了什么？曾经你说过，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那之后呢？希望随着我的沉默一同消失了？”

    “我可以给你带来希望，但你如果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希望，大可不必救我。”

    乔恩双手握住护栏，深深叹息，“啊——你用了这么久，来规划自己，来策划拯救，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救助的人永远赶不上矿石病的感染速度，你救活的人永远赶不上同一时间枉死的人。”

    “凯尔希——”乔恩把头靠在护栏上，在凯尔希面前，在这个他仅剩的唯一一个温暖面前，留下泪水。

    “我杀了数以亿计的人，却从没杀过人。”

    “我从未亲手杀过谁，一个也没有，但现在无数的人因我而死。”

    “……”他哽咽，“你真的以为有谁可以背负整个世界吗？”

    “老爷……”凯尔希抱住了他，“为什么你非要一个人承受一切？只是陪在我身边不好吗？只是陪着。”

    “我……我无法接受自己的懦弱，直到前不久我才明白过来，不是因为陛下施压我才成为首相，不是因为死亡威胁我才坐上高位。”

    “我，放不下傲慢，握不住平庸。”

    凯尔希轻轻把他的脸捧起，擦去泪痕，她从乔恩眼中看到了恐惧、迷茫、渴望、痛哭，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过来，乔恩，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他不是什么背负一切的新主权者，更不是什么掌控一切的神祇。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因为不甘平庸就背负世界的普通人罢了，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

    没有谁，不是因为他看不惯或者看谁可怜才行动，只因他已经背上一切，无法停止，而凯尔希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她对乔恩的顺从造就了一个引导灭世的恶神，她对乔恩的关爱铸造了一个创造新泰拉的至高者。

    如果她一开始冰冷的像颗石头，乔恩不会走上这条路，正因为归来时心中还有温暖，他才决定清洗一切再创造。

    或许，如果真是那样，乔恩可能也只是发泄一番，然后乖乖回到乌萨斯。

    凯尔希的理想，很天真，这并不可笑，因为无论多么天真的理想都可以实现，但代价是相反的。

    天真的理想一定要残酷的行动才能完成，她太温和了。

    她下不去手，也没有能力。

    所以乔恩负重前行，加速她的理想。

    “泰拉需要一个绝对的中央集权，国家权力太过分散，皇帝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就算看得到想改变，乌萨斯就是榜样，费奥尔多太温和，结果等待他的只有架空王权。”

    “那就由我来当这个极权者，将泰拉看做一个国家，握着至高权，施行独权执政，所有的国家都是附属。”

    “等这场战争过后，泰拉会被鲜血洗刷一遍，那时所有人都会冷静下来，就像战后的蛮荒，终会再建新的文明，我想和你一同见证。”

    乔恩将凯尔希拥入怀中，他用了十分的力气搂住她的腰，“在那之前我不会离开，也请你不要离开我，凯尔希，你是我仅剩的温柔，我心中唯一的温暖。”

    “我的家人，我不会在他们面前露出柔弱，只有你，我就只有你了，我只有你可以诉说了……”

    “在我身边吧，求求你，不要走，哪怕是永远。”

    凯尔希享受着乔恩的体温，闭着眼睛，露出笑容，“真拿您没办法呢，算是您的任性吧，也算是……我的任性，从今往后，您甩不开我了。”

    “啊……我愿与你同行。”

    二人驶向永恒。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