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里,墨香浅浅。√
小弟子在研墨,锃亮的砚石嘎吱嘎吱响。
“师父,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去泠山?”他高兴的问,出来久了,人总是思家的,念及故土真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
皋兰护法“嗯”了一声算是答复,落笔给妖君回信。
“可是雪寻公主不是还没找到?这样回去,君上会不会不满?”
“不会。”
数万年过去,妖君成长的很快,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依靠自己扶持才能登上王位的厉七王子。一层层杀戮和背叛,可以重塑一个人的血肉,何况……他本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缺失磨练罢了。
皋兰护法眼底惯有的冷漠褪了几分露出些许暖意,现在的君上,她很满意。妖界需要一个杀戮果断的王,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君,当年雪芸一事,她一番推波助澜成效不菲。
她吹干半湿的墨迹,取来信筒捆好,又吩咐小弟子收拾一下准备离开青丘。
小弟子就去忙了。
云白风清,宜出行。
到了午后,皋兰护法辞别半莘,带着面露紧张的絮絮和小弟子离去。
半莘有意阻拦,却知师出无名,妖界是一缸浑水,踩一脚进去免不得带出一地脏污。她倒不怕弄脏衣裙,总归六界之中她的名声早就不大好了,她在意的是小雪妖不肯受她的情。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里露出来黯然,这性子,和觅儿真是大不一样。觅儿温软,事事都听她的,那个时候,狐狸窝里最小的,总是被保护的那一只狐狸也有了被人依赖的感觉,她很快活,觉得全世界的阳光也抵不过青丘的一地青草。
可是,后来,她的青草枯了,因为耶羽,因为妖界……更是因为她。
“你说,一个人很喜欢一个人,可是被喜欢那一个人好像不喜欢喜欢自己的哪一个人,要怎么办?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颗石子扔进湖水里,荡起一圈圈水纹,她靠在榕树下,觅儿摆弄着茶点,随口问她,神情故作安然却透出来几丝不安。
一大堆“喜欢”“不喜欢”直接绕晕了她。她那个时候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也未经历过情爱之事,自以为觅儿的喜欢和喜欢一朵花,一株草,一盏茶的喜欢并无异同。
“喜欢就要弄到手呀!”她笑呵呵的说道,又抛了一颗石子,溅起来水花。哥哥的宝库里,她看到上眼的东西,最后不都拿到了手?
所以说,喜欢就不能半途而废。
“真的?”觅儿问道,一双大眼像烟火擦得一声就亮了,发着璀璨的光。
她点头,塞给她一块酥软的糕点,透出来一股子狡黠,“我可不会说假话。”
她不说假话,只说自己觉得对的话,可是自己说对不一定就是真的对。可惜,这个道理,很多年后她才懂。
后来,觅儿死了。她甩着鞭子怒气冲冲去龙宫闹落得一身骂名,被六界笑话……不过,有什么关系,她乎,她只知道觅儿死了,因为耶羽薄情,更是因为她的无心。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是她开始离开青丘游历人间,去看那些俗世热闹,去品那些悲欢离合。
她见到,金榜题名的清俊才子迎娶窈窕佳人,红妆铺了十里,伊人凤冠霞帔。是的,糟糠之妻已下堂。
她见到,耄耋老者沿街乞讨,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可谁知,江南首富日食百两,一衣千里?
她还见到,宫闱之中,泥下黑骨透着冷。冤死?含恨?丧心病狂?是非曲直,谁能论的清?
……
后来,她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春日的午后,薄日带着暖,屋子里静谧一片。
半莘怔怔然望着窗外,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萝卜无精打采的耸拉着脑袋坐到一旁发起呆。
“帝姬,宫门口出事了。”
有侍女进门,低声细语的说道。
萝卜先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嘎嘎”声。
“怎么了?”
絮絮刚走一会儿,约莫正行到宫门,难道……
“何事?”半莘醒过神,转过身皱眉问道。
……
等半莘急匆匆赶到王宫门口的时候,狐祁仙君已经和皋兰护法动上手了。
侍卫们一大群堵在门口,黑压压一片,絮絮站在一边着急的跺脚,小脸绷的紧紧。
“怎么回事!”半莘皱眉大声问道。
打斗的二人自是不会回她,一个侍卫上前行礼,“我们也不知,仙君命我们围住门口不得放人,然后动上了手。”
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他们这些小人物从来都是听命的份儿,哪里有搞清楚因果缘由的资格。
絮絮跟着萝卜跑过来,着急喊道,“萝卜的厉害主人,快……快分开他们!”
分开?刀光剑影处正是斗的厉害,哪里这么简单。半莘心下火起,回头问道,“你可知晓缘由?”
“护法要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