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平活下去的勇气。回到工地,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抱着王雪梅为他织的毛衣,无神地盯着屋顶。何帅眼睁睁看着同死人差不多的陈西平,除了唉声叹气一句安慰的话都找不到。第三天,陈西平哭了一阵,又笑了两声,突然坐起来呆呆地看着何帅。何帅被他看得后背发麻,问他要干啥。陈西平说:“你听,雪梅的脚步声,她回来了!”何帅还没反应过来,陈西平已经掀开被子跑了出去,爬上一辆砖石车。
汽车是朝王雪梅出事的方向行驶的。走了一半何帅才搞清楚他要去的地方,说她怎么可能回来,不要去了。陈西平毫不理会,两眼直勾勾盯着前方,不停拍打车门催促司机快点。车还没停稳他就跳下来直奔悬崖,边跑边喊。脚边不断有碎石滑下深渊,半天才听见轻飘飘的回声。何帅看得胆战心惊,跑过去死死抱住他,“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陈西平在公路边跌跌撞撞,来回奔跑。嗓子终于喊哑了,腿也跑不动了,他一屁股坐下来绝望地看着滔滔江面。
何帅趁机坐下来喘口气。一辆汽车驶过,带起浓浓尘土,陈西平的影子模糊不清。风吹过,他的影子又恢复先前的样子。车一辆一辆驶过,他的影子时隐时现。何帅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不想再说一句话。
一辆柴油车带着浓烟驰过,掩住了陈西平。一阵风吹,陈西平突然不见了。何帅大惊失色,站起来见陈西平已拦下一辆车,赶紧跟着他爬上去。
汽车在山脚停下来。何帅跟着陈西平走进深沟来到王雪梅小憩过的石头旁。陈西平看着石头。何帅看着陈西平。陈西平泪光闪烁,嘴角颤抖,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述说。何帅突然觉得陈西平一下子老了、小了、矮了,身体像突然被抽干水分变成了枯枝,可怜巴巴的样子令人同情,疯疯癫癫的举止让人心酸。何帅几次想说什么都欲言又止。陈西平突然侧耳聆听,好像在听王雪梅风中的笑声;一会又凝视草丛,像要在草木间寻找王雪梅留下的脚印;一会又摸摸冰冷的石头,像在感觉王雪梅留下的余温……
草丛中的青叶摇摇摆摆、起起伏伏。树下的石头依然冰冷、没有温度。但是,陈西平的目光还在林中搜寻,最后定格在浓密的树梢上。那里光影闪动,王雪梅是已经化成云、乘着风飘远了还是在以这种方式在和他重逢倾诉呢?他确信王雪梅并没有走远,他们的联系也从未中断。终于,陈西平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他缓缓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山那边慢慢落下去的太阳。
何帅望着陈西平凝视的方向。西边天空,火红的云彩正慢慢变淡,渐渐化成一片混沌的光。何帅想对陈西平说点什么,可说点什么呢?还没等何帅开口,陈西平握住一束白花问:“这里开满了紫色、黄色、蓝色的花朵。你说,我为什么偏偏要挑一束白花给她?”陈西平一遍遍重复,何帅的心都要碎了。
西边微光消逝,黑夜爬上树梢。何帅看着阴影中的陈西平,不知道他自责的语气和可怜巴巴的样子哪样更令人心酸。他说:“真正的勇士是看清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何帅把知道的名言警句都说完了,陈西平依然沉默不语。
何帅回阿里了,陈西平却一病不起。队长把他送到医务室输液。他昏昏沉沉睡着了,还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和王雪梅手牵手在天上飞来飘去,慢慢融化在似血的霞光里。醒来看见输液瓶里白花花的液体变成了红灿灿的血水,他猛地坐起来,但一阵眩晕又躺下去。他闭上眼睛,极力想回到梦里。医生跑进来说:“怎么回事?血都回流了。我不是告诉你睁眼瞧着吗?”()